第二章 Aurora

江城的雪斷斷續續下了三兩天，終於放晴了。校園裡的雪都被清掃到了路旁，堆積出一個個尖尖的雪堆，路兩邊的枯樹枝頭還殘留著部分積雪，偶爾在寒風中簌簌墜落，發出幾聲輕輕的悶響。徐綰意抱著近代史教材急吼吼的衝向教室，感謝環衛工人，不然她鐵定得在雪地裡摔倒，最後她終於卡著上課鈴聲從後門摸進教室，在最後一排坐下開始喘氣。

“同學，這裡有人....”顧梟聽到身邊的動靜，習慣性的想把人支走，“徐綰意？”

“周！周綰意！！”徐綰意著急的捂住他的嘴，壓低聲音糾正，顧梟眨巴了兩下眼睛，愣愣的點頭，“你也可以像陳寒雲一樣叫我綰意，或者學姐。”徐綰意鬆開手，從包裡掏出鏡子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你剛剛說什麼？”

“綰綰，我這樣叫你可以嗎？”顧梟看著她。

笑意從徐綰意的眼角眉梢暈染開來，她感覺自已像是學校裡被抓住套上名牌的流浪貓——大學生通常也管那些貓叫學長，“可以。”隨後她又問，“你怎麼在這裡？”

顧梟無奈的敲敲桌面，“我是歷史系的。”

“可是我以前都沒見過你啊？”徐綰意還是覺得很驚訝。

“因為我以前沒來上課。”顧梟猜到了她的下一個問題，“今天是最後一節課，我來聽一下結課論文的要求。”

徐綰意半信半疑的點點頭，這節課的上座率確實比之前都要高，大概很多人都和顧梟是一樣的想法，她翻開課本試圖跟上老師的節奏，沒一會兒就開始走神。

“周綰意，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徐綰意一驚，被老教授的聲音把魂喚回了課堂，“周綰意在嗎？”

“我在！”徐綰意慌亂的站起來。

“好的，需要我再重複一下問題嗎？”老教授扶了扶眼鏡，徐綰意感覺這門課的3個學分的成敗在此一舉，她正準備點頭，感覺旁邊的人碰了碰自已。

“南京條約。”顧梟湊近她小聲的說。

“南京條約。”徐綰意毫不猶豫的重複道。

“嗯，很好，坐下。”老教授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是我們第一節課講過的……”

“救命之恩啊多謝大哥……”徐綰意驚魂未定，“我都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顧梟頭也沒抬。

“什麼？”徐綰意湊過去看他翻到哪一頁，結果是完全陌生的內容，她忍不住伸手去把封面翻出來，“你在看時間簡史？！”

“他剛剛的問題，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不平等條約。”顧梟把書合上撐著下巴看她，“我以為你聽的很認真，都沒敢打擾你。”

“我在發呆呢，這太無聊了……”徐綰意洩氣的趴在課桌上，“還好你有認真聽講。”

她聽到身邊傳來輕輕的笑聲和翻頁的聲音，昏昏入睡。

距離七點還有半個小時，銀杏苑H47一整個雞飛狗跳，陳寒雲已經從書架最底層掏出Ninetendo Switch開始連結上HDMI線和電視，祁陽正在收拾三個人吃完的飯盒順帶打掃房間，扔完垃圾上樓後看到顧梟還蹲在他的椅子上敲鍵盤終於忍無可忍：“少爺，你還記得你是全校女生的公敵吧，不要再給她們機會抨擊我們的生活習慣了！”顧梟回過頭來無謂的聳了聳肩示意他繼續說，“把你的被子疊好！！”

“她已經來過我們宿舍了，現在做這些表面功夫我覺得意義不大。”顧梟無情的反駁，“而且我不覺得她會走進來看到我的床。”

“除非她來的時候你還在裡面。”祁陽說。

“什麼？”陳寒雲不可置信，“綰意學姐來過？我怎麼不知道，我還跟她說我們宿舍是理科男極簡風讓她放心過來。”

“上週的聖誕晚會你喝醉了，她跟我一起帶你回來的。”顧梟整理好被子從房間裡走出來，“而且我們宿舍只有你一個理工男，我是歷史系的。”

“不是，你，為什麼，”陳寒雲語無倫次的反駁被敲門聲打斷，顧梟走去開門。

徐綰意站在門口，她頭上扣著MLB的鴨舌帽，整個人都縮在TOTEME寬大的風衣裡，“不邀請我進去嗎？”

顧梟這才側過身讓她進門，笑著說：“還以為你晚點才會來。”

“你們吃過晚飯了嗎？我帶了薯片和披薩過來，還有飲料。”徐綰意把手上兩個大大的超市購物袋放在桌子上，脫下風衣掛在衣架上，她裡面穿著Carhart WIP的新款衛衣，下身是簡單的黑色打底褲和FILA的白色運動鞋，是和前幾次見面完全不同的穿搭風格。

“學姐你這麼好我更覺得愧疚了。”陳寒雲開始在袋子裡翻翻找找，“因為你得和顧梟一隊。”

“沒事啊，我打遊戲也很菜的。”徐綰意扭頭去看已經回到電腦前的顧梟，“不過還是應該平衡一下戰力吧，你和祁陽哪個更厲害一點？”

“已經平衡戰力了，”顧梟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我1v2完全沒問題，我只需要你來湊夠人開遊戲。”

“那你為什麼要同情我？”徐綰意沒理他，坐到陳寒雲身邊小聲問，“覺得我沒有參與感嗎？”

“不，綰意。”陳寒雲撕開一包黃瓜味的薯片，嚴肅的說，“梟哥打起遊戲來六親不認的，上次祁陽的女朋友被他罵哭之後就在也不肯來了。”

“我哄了整整一星期才好。”祁陽走過來開了一罐可樂，一臉的生無可戀。

徐綰意對打遊戲並不是一竅不通，簡單的FPS遊戲她很快就能上手，但在陳寒雲和祁陽兩個高手面前仍然捉襟見肘，好在顧梟的確像他說的那麼厲害——除了他完全是頭孤狼。相比於一直大聲密謀戰術吵得徐綰意完全聽不清他倆在說什麼的陳寒雲和祁陽，顧梟根本不像在玩組隊遊戲，他不需要徐綰意的支援，也根本不在乎她的安危，在第二次因為她暴露了位置之後徐綰意感覺到他剋制的怒氣，於是搶先開口：“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保證不會拖你後腿的！”

顧梟看著那雙棕色的大眼睛裡閃爍的懇求，嘆了口氣把髒話嚥下去，小聲說：“等下我扔煙霧彈，你到我這個位置來，然後你找機會狙擊就好。”

徐綰意從沒有這麼聚精會神的打過遊戲，她一直盯著顧梟的位置，同時注意四周的動靜，生怕錯過了時機，彷彿真的身臨戰場。終於對面先按耐不住開了槍，顧梟毫不猶豫的回擊但煙霧彈的作用下他視野基本為零，這時徐綰意注意到了陳寒雲匍匐的身形，毫不猶豫的開槍——爆頭。

螢幕上彈出藍隊勝利的結局，徐綰意激動的跳起來和顧梟擊掌慶祝，又拿起兩人的飲料乾杯，顧梟得意的看著陳寒雲和祁陽：“好了，這周宿舍衛生歸你們了。”

“怎麼可能啊！！你們怎麼可能第一次打遊戲就這麼有默契？”陳寒雲一陣哀嚎，“但你還是得幫我把程式設計作業做了。”

“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了。”顧梟抱著筆記本盤腿坐到沙發上。

“說到作業，近代史論文的要求能給我看一下嗎？我那節課後來完全睡著了......”徐綰意跟著坐下。

“沒問題，我發你郵箱。”顧梟點點頭，他心情很好。

“別發我郵箱了。”徐綰意本來想問他怎麼知道自已的郵箱，又想到對面是能黑公安系統的天才，止住了話頭，“投資協會在招新，我郵箱都被垃圾郵件塞滿了。”

“對哦，我記得寒假前就要完成初篩還有佈置二輪考核題目吧。”陳寒雲說。

徐綰意痛苦的點點頭：“校園論壇太落後了，說是校園論壇，但其實很多非本校的也都能註冊發言，而且我寫了基本要求也幾乎不看就把簡歷發到我郵箱，光是點開把專業成績不符的拒掉就要花很多時間，如果能給每個人設定個標明學院專業的簡潔名片，然後讓我篩選只有特定專業的學生才能看到招新資訊就好了。”

顧梟敲鍵盤的聲音停了下來，他看著徐綰意，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我好像有辦法。”

“好的。”徐綰意不明覺厲的點點頭，“先給我看看近代史作業吧？”

後來他們又開了幾局遊戲，輸輸贏贏幾局之後徐綰意發現顧梟明顯不在狀態，於是看了看時間說：“你們的遊戲之夜通常幾點結束？快十一點了，我該回去了。”

“我們住在一起，沒有結束這個概念。”祁陽戀戀不捨的說，他們剛連勝了顧梟兩局，從來沒有比這更好的遊戲體驗。

徐綰意抱歉的笑笑，“下次你們差人的時候可以叫我。”

“我送你。”顧梟起身把徐綰意的外套搭到她身上虛摟著把她推出門。

“其實你不用送我的，我以前也經常在圖書館待到這個點，江大的校園安全係數還是很高的。”徐綰意整理好自已的外套，率先走下臺階。

“這時候留在宿舍會被唸叨一晚上連敗兩局的事。”顧梟說。

“抱歉，還是拖你後腿了。”徐綰意不好意思的說。

“不怪你，你後來玩的還可以。”顧梟說，“我可以陪你去圖書館，反正我也要寫近代史論文。”

“好啊，那我們是要互換號碼......還是繼續偶遇？”徐綰意掏出手機遞給他。

顧梟接過手機輸入自已的號碼再放回她手上，“我沒帶手機，你可以告訴我號碼，我記性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