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健談,我與他聊了很久,問了他很多關於這兒的事,他也繪聲繪色的回答了,好像能跟我談話是種榮幸似的,應該是因為他很崇拜張拾來的關係吧!

哥老會在這兒最大的是龍頭,他是前年由總壇調過來的,旗下分為12個堂口。每個堂口都分管不同的職能,有的管淘金夫,有的管土娼,有的負責把守這兒所有出入關口,有的管內務,有的負責訓練金子來,有的負責把金子運回總壇。

12堂口按地支來排列,子字堂在12堂中的地位最高。那個張堂主就是子字堂的堂主,地位僅次於龍頭。但是因為他在這兒的時間長,建立了很大的勢力,實際上權力與龍頭不相上下。

而張拾來的地位很特殊,他是張堂主監23

回來的,算是他的養子吧。再加上他手裡的快

刀,所以就算他沒什麼具體的職位,在這兒還是很受尊重的。經過昨晚的一戰,他為哥老會爭得了三年的淘金權,成為最好的金子來,地位就更加今非昔比了,連龍頭也敬他三分。

在金沙江邊主要分為幾類人,最多的就是淘金夫,他們都是懷著淘金美夢自願徵集而來的,只是他們每天辛辛苦苦淘回來的金大部分都會被堂口收走。但還是有不少人想方設法私自藏起一些金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帶著這些金子逃出去。但據說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能活著逃出去過。

女的大部分是自願來當土娟的,其中素素最高的就是來自成都的。逃夫嫖娼是要付金子的,但這些金子也不是全落在娼妓的手裡,

大部分也都會被堂口收走。

金子來是從小被訓練來搶地盤,保護金子的冷血殺手。

另外一些年老色衰的女人就是洗衣工,或者廚房工。

常福是由上一任龍頭帶過來的,因為堂

主們都很欣賞他做的川菜,所以他就一直留在

這兒了。

金沙江一帶是很不安全的,因為山上的

黑彝人大都是亡命之徒,他們會不時來偷襲搶

金。山外的土匪與軍閥也都對這兒的金子虎視

眈既。所以各至主鬱:所以各堂主都把自已的妻兒放在總壇那

邊,有“需要”時就找土娼,而君姐就是這兒

最紅的土娼,拾來一向都是找她的。

常福說到這兒的時候,有點擔心的看了

我一眼,其實這個我昨晚就知道了。張拾來都

是成年男人了,他總要找女人吧。再加上雖然

我不討厭他,甚至漸漸對他產生依賴感,但我

並不愛他,所以根本不存在吃醋的問題!

他不停地跟我說,拾來是個真正的漢子。

描述著他的事蹟。我沒有回答,只是微笑地聽

著。對於我這個現代人來說,張拾來的英雄事蹟太血腥了,也是犯法的,且是犯殺人碎屍罪呢!

“拾來的那把刀很有名堂的,叫碎雪。因為他的刀法造詣很高,有本事把細小的雪花劈成兩半,所以叫碎雪。那把碎雪刀比尋常的刀要重很多,刀鋒也特別的利。是龍頭前年來的時候帶過來說要送給這兒最好的刀手的,當然,是拾來最後得到了。聽說是出自名匠之手呢!”

常福一說起碎雪就大是興奮,“從來沒有人能在拾來的碎雪下活命,拾來是我見過最好的刀手。”還有一個,我心裡想起那個斷腿

的人,他就在碎雪下活了下來。當然我沒有對常福說。

我們又聊了很久,最後他說要回去準備

才離開。吊幅點的川來味!午飯了才離去。常福煮的川菜味道還真的是一

流啊!麻辣適中,辣口不辣心。雖然都是些很

普通的材料,但他卻能做到色香味俱全。怪不

得堂主們不捨得他離開了!

今天的我有點像初歸的新媳婦,來訪的

人一個接一個。常福走後,生婆就端著當歸紅棗煮阿膠過來。“蝶舞小姐,落紅後就要好好的補補身子啊!”她獻媚著道。我看著那碗大補藥,開始擔心自已飲了後會流鼻血了。

生婆其實並不很老,50歲左右吧,看上去就知道是個精明的生意人。聽常福說,生婆做的是幫這裡的女人張羅衣服與胭脂水粉的小生意,偶爾也會幫她們打胎或接生,算是半個婦產科醫生吧。

“小姐果然長得出塵脫俗,怪不得能雀屏中選,拾來鐵定愛慘你啦。”她不停說著恭維的話。不過千穿萬千,唯獨馬屁不穿,所以雖

然明知道她在刻意討好,還是不覺得太討厭。

我從木櫳裡拿出一塊金來,叫她按我身

上穿的衣服款式做多幾件不同顏色的。不過都

是淡粉色系的,因為不想把自已打扮得跟其它

土娼一樣的大紅大綠。也讓她按張拾來的尺寸

做幾件禦寒的大衣。神婆一見那塊金子就兩眼

發光,接過馬上就張羅去了。

木櫳裡真的有很多的黃澄澄的金子,最

少也有上百斤吧。但張拾來並不上鎖,任我取

來用。他說得沒錯,他,並不是為金子而活著。

“見過常福了嗎?”張拾來一進來就問。

“見過了,我們聊了很久,他是個很可愛的

人。”“嗯,要是說,這兒誰不會害我的話,

那麼就只有常福一個了吧。”他的語氣有點落

寞。

“還有我。”我篤定地說。他望定我,

不置可否。我也直視他,表明我剛才那話的真實性。

“你要點金器裝飾嗎?”“不要!\"在我們的時代戴黃金耳環頸鍊是一件很老土的事啊!所以我脫口而出地的拒絕了,但一時之間還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也對,黃金並不適合你。”

幸好他有此認為。

我們沒再談這話題,相對著用膳。

他早上一般都很早就起來練刀,我常常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他舞碎雪。然後一起用早飯,我們也漸漸地熟了起來。我多多少少了解了他的脾性。雖然在外人面前他是個嚴肅冷酷的金子來,但私底下,面對著我的他還是個大男孩,只是比較少言與少笑,我偶爾會跟他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他是個冷麵笑匠,總會在不動聲色中捉弄我作反擊。

而我的“工作”就只是幫他穿衣寬衣,服侍他洗澡。

服侍他洗澡是件很艱難的任務,他總會

弄到我全身都溼透,我們常在屋子裡“水戰”,那是我一天裡最快樂的時光!

我洗澡的時候,他會到屋外去舞刀。他

一直謹守我們的契約,只會擁著我睡,從未對我做出任何不軌的行為。

他常會在夜裡出去,我知道他是去了君姐那兒。他是個成熟的男人,既然不能碰我,去找君姐也是理所當然的。但他從沒在她那兒留宿過,總在半夜裡回來,然後像平常一樣擁著我入睡,

也許我是個習慣性動物吧!當我習慣了在他懷裡入睡之後,每當他去找君姐的晚上,我就會失眠!直至他回來為止。我知道這不是個好兆頭,但我自已似乎已經控制不了!

在他出去工作的時候,我會在周圍打聽這裡是否有個叫“寧倩兒”的女子,我希望能在這年代找到年輕的奶奶,但結果卻總是讓人失望!

他喜歡穿我為他張羅的大衣,也會帶著

我到江邊散步當回報。我喜歡坐在江邊的大石

上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山與天空,那是上天賜予

世人最美的圖畫。而他總是靜靜地坐在我身邊

抹著他的碎雪。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著,事實上,

我覺得這種生活也挺幸福的,除了他去找君姐

的時候我會覺得落寞以外,其它時候都很平和

地相處著。而我們也刻意迴避他外出度夜這個話題。

君姐對我的敵意也明顯的減少了,可能

因為知道我“失寵”的關係吧,再加上拾來給

她的度夜費很闊綽。她只會在見到我時偶爾嘲

笑我不能“滿足”拾來而已,我也懶得跟她解

釋我與張拾來的關係,隨她去說吧。

其實我自已也說不清我與張拾來的關係。

更正確地說,是我開始搞不清我對他的感覺

了。我們是好朋友嗎?那是肯定的,我們無話

不談,偶爾也會開玩笑般地打鬧。但我們真的

只是好朋友而已嗎?好像又不止,最起碼我開

始依戀他的擁抱,我會為他等門,我會介意君姐的嘲諷。

但我真的不願也不敢多想,因為我是不屬於這裡的,我不能對這裡的任何東西留戀,更不能戀上這兒的人,特別是個朝不保夕的殺人工具。不知不覺地已進入深冬了。天,又下起

了雪。今晚拾來回來得特別晚,我知道今天是

“信驢兒”回來的日子。

門被推開了,是拾來回來。我習慣性地幫他解下大衣。

“你猜我給你帶回什麼東西?”“雪花

膏?”他常會託信驢兒進城裡買些高階的雪花

膏給我。“你坐下。”“幹嘛?”我不明所以。

他從衣袋裡掏出一串珍珠項鍊幫我戴上。

“還有耳環與手鍊,珍珠比較適合你。”我摸

著頸上的鏈子,喜出望外的望著他,“為什麼

送我?”“因為你是我的女人。”他答得很直

接,但他這句話令我的心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那你愛這個女人嗎?我真的好想問。

可是,我始終只是默默的看著他,沒有

作聲。因為我記得他說過,他不可能會愛上任

何人,當一個金子來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就

是他快要死的時候。

也許是我望著他的眼神太熾熱,他的表

情也怪怪的,有點彆扭。他沒有再在屋子裡逗

留,拿起碎雪走出了屋外……

我帶上那精緻的珍珠手鍊與耳環,把曲

髮束在一邊。他說得沒錯,珍珠真的很配我!

第一次,我發現自已其實也挺漂亮的,可是他

呢?他也這樣認為嗎?

我走出屋外,舞著刀的他停了下來,“很漂亮,\"他定眼望著我,淡淡說著,“跟你跳舞的時候一樣漂亮。”

我也微笑著回望著他深切的眼睛,他的讚美令我心頭暖哄哄的。“謝謝,”我突然頑皮地一笑,走過去牽住他的手,“我們一起跳舞。”

“我不會。”“我知道,我教你。”我

不容他拒絕,拿下他手中的碎雪。把他雙手擱

在我腰上,也主動摟住他的頸。

他顯然很彆扭,但還是由得我牽著他。

“很簡單,跟著我就行。”

我教的是最簡單的“慢四”,他是個習

武的人,步法很快就記熟了。但是他顯然把舞

步當作武功來練,跳起來硬硬的,很是滑稽!

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跳錯了嗎?”他一臉無辜地望著我。

“沒有啊,”我還是沒止住笑意。“只是你的

身子太硬,跳起來像只殭屍。”他也笑了,“我

都說我不會跳的,是你硬拉著我跳而已。\"“你放軟點就行,我又不是你的敵人,你不用那麼緊繃。”

他慢慢地放軟身子,我們在雪夜中相遇

依靠著起舞。

我忍不住輕輕地唱起我很喜歡的曲子來。名字叫《壓抑我的愛》,我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我知道他聽不明白英文,我也不想他聽明白歌詞的內容,因為,那太直白我對他的感情了。

他悄悄地收緊了擱在我腰上的手,我也把面埋在他懷裡,雪花輕輕地飄在我們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才停下來。

“你唱得很好聽,可惜我聽不懂”,他

望著我,眼神很熾熱。頭慢慢低下來,面孔在

我眼前越放越大。

在他的唇快貼上我的時候,驀地停了下

來,四目相接的兩人就這樣待了好幾秒的時

間。他的眼裡閃著掙扎,最後只在我發頂上吻

了一下,就放開我,拿起碎雪頭也不回地轉身

離開了。

發生什麼問題了嗎?為什麼不吻我?難

道他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 還是因為我們

之間的契約? 我怔怔的想著。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我的心突然覺得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