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衣食無憂的時候,是很難設想未來吃苦的感受的。飽暖思淫慾,或者有些小矯情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我面對現在的景況,真不是因為我的矯情而造成的,似乎命理天定,中年時候有點小劫難,為生活顛沛奔勞。昨天我接到教育集團的通知,因為政策原因,不準民辦教育機構辦學了,所以我成了第一撥被裁員的物件。但打給我電話的人事科負責人,也沒有明確交代我失業了,很委婉地表達要我在家等等通知,等這波風潮過去再返聘我回去任教。沒錯,事實上我的確丟了工作,丟了工作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但每天無所事事,吃儲蓄的日子無聊乏味,總是讓人感到有些心煩。

我本自視清高,是一所名牌大學的英語專業的畢業生,學習的專業是外貿商務英語,專業本不是與教育對口的專業。可剛畢業的時候正趕上全球金融危機,外貿商業萎縮。謀不到合適的就業崗位,所以乾脆回到老家作了一名培訓機構英語老師,雖然工作比較辛苦,每天要嘮嘮叨叨講很多話,但我的嘴好像一架印鈔機一樣,吐出的英文短句單詞,都實打實的換來了真金白銀,收入在這座二線城市來講也是相當可觀的,實打實的是一個都市小資。有自已的小車,一輛豐田雷凌,有自已的公寓房一百多平,房子是早幾年前貸款買的,房貸早已還完,不僅僅無債一身輕,還有若干W存款。暫時的生活是無憂的,但未來如何,總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未來的事誰又知道。

可能你會疑問了,是單身鳳凰男嗎?單身是確定的,鳳凰不是。因為我不喜歡束縛,愛自由的生活,勝過庸俗的“凡人”生活,如果只走尋常路,也許那真的就不是我了。就像匈牙利傑出的革命詩人裴多菲的詩歌一樣:“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對自由我自視很重,但對感情我是一個認真的人,不是一個自私的人,是一個風度翩翩,君子風度的人,對女人我要比對自已大方的多,所以我從不認為自已是自私自負的鳳凰男。儘管我是一個重感情的人,看待愛情從來比金錢重要的人,不過我也從來不想被女人束縛了我的自由。支援我自由的生活,本是遊刃有餘的事情,這樣的幸福生活,從我大學畢業,那年我26歲,研究生剛畢業開始一直到我今年結束了,人到中年單身自由,是多麼幸福的事呀。但失業總是讓人惶惶不安的,以前去必勝客吃早餐,降格到了肯德基,以前,業餘休息日,我會到星巴克或庫迪點上一杯摩卡或卡布奇諾,開啟我的蘋果膝上型電腦,備備課,讀讀新聞或小說,過著讓人羨慕的悠閒小資日子。如今星巴克或庫迪很少去了,偶爾會去公寓樓下的米蘭西點或者上島坐一坐,那裡環境有點嘈雜和星巴克、庫迪比自然差一些。沒錯,生活品質下降了,但生活品質的下降不意味著我這個人的品味就降格了,相反我依然維持著自已優雅、風度翩翩的體面。人嘛,活著的就是心氣 和心情,只要心情好怎麼活著又有多大關係呢。我也不是自負的人,不是愛慕虛榮的人,優渥的物質生活只能讓我的精神生活錦上添花而已,又不是雪中送炭,沒什麼可怕的,我想強調的是,惶恐不是害怕。

但咱們中國有句俗話講的好,“就怕房漏又逢連陰雨呀”。昨天晚上,我接到小妹電話,說我爸最近血栓狀況有些嚴重,需要治療。我從上大學後,本就花了家裡不少錢,又不是富裕的家庭,父母病了,如果不能出力出些錢總是必須的。小妹與我不同,沒有讀大學,沒有高收入,只是我爸退休前託人找關係,給安排進燈泡廠作了一名國營企業職工。很多年就下崗失業了。我還有一個大哥,大哥倒是混的不錯,現在在美國一家企業做高工,可惜這個沒良心的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在美國很少給家裡來電話,更是多年也不回家一趟。我爸是輕工業局退休的一個小科長,官不大,官腔大的很,退休在家後常常一發脾氣就教訓我和我小妹,偶爾還會藉著對國家大事的點評,指桑罵槐的對我和小妹風評一番,對我尤甚,說我不結婚、不生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當然不敢頂嘴了,我媽在一旁也是大氣不敢喘,小氣不敢吱聲的,可我這個科長爸爸唯獨對我哥常常讚不絕口,誇他有出息,為家爭光,有時在樓下和一群老頭打撲克,下象棋時還吹噓一番,我大兒子在美國如何如何,已經是公司高管了,其實根本不是高管,也僅僅是一名高階工程師而已。聽到小妹電話裡說,爸已經住院了,我當然馬不停蹄的,趕去醫院,車是不開的,從皇姑區到瀋河區路程也不近,我選擇坐地鐵去,又便宜又快捷,等我到醫院時,我爸倒沒有小妹說的那麼嚴重,只是中度的血栓正在床上躺著睡著了,還打著吊針,小妹坐在床邊,削著蘋果皮。看到我後,小妹站起來跟我說,沒太嚴重,但醫生說要爸住院觀察,多打幾天通栓針,醫生說,咱爸的心臟也不太好。交了住院押金兩萬多,小妹滿臉愁容的說,二哥你也知道我的情況,現在我也沒太多錢,所以把你叫來了,我把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小妹不要再說了,以免吵醒了爸。拉開我的手包,從裡面我拿出兩沓紅紅的鈔票,整好兩萬多,我留下了幾張,剩下的全塞到小妹的手裡。然後,又寒暄叮囑了幾句。轉身走出病房門,回首關門時,我看到小妹剛才愁眉哭臉的眉眼也舒展開了,但眼角的皺紋依舊不少,小妹比我小五歲,今年才三十七歲,但滿臉的褶皺和臃腫的身材,彷彿比實際的年紀要老十歲,真不知妹夫如何忍受我這個妹妹的,男人總是對年輕貌美的女人才感興趣的吧,我心中暗想。甩完錢我也不想再逗留,免得我爸醒來再用官腔給我上課,要我多向我哥哥學習,看看人家多有出息。但孝敬父母是兒女必須的義務嘛,拿出錢甩給父母的感覺,總是讓我心情舒暢,彷彿就像深吸一口三五,憋在肺裡的煙氣一吐為快般的舒坦。當然,失業的事情是不能與他們說的,因為我儘管不是自負的人,卻是自尊的人,在家人面前我當然也要維持自已的體面。

回到自已公寓後,躺在沙發上,我雙手交叉墊在腦後,仰望著天花板。越想越覺得不是個事。我們家三兄妹裡,大哥日子過的是最好的,聽大嫂說,他們在美國弗蘭克郊區住的是獨門獨院的小別墅,儘管聽說在美國富人都住在市中心,平民百姓都住在郊區的小別墅裡,但不管怎講,大哥畢竟是高工啊,在美國混,怎麼也比我這個在二線城市教書的小老師強吧,何況我還失了業斷了收入。我決定給大哥家打電話,告訴他們一聲爸的情況。接電話的依舊是大嫂,大嫂操著一口江浙普通話(溫州人),說你大哥正在睡覺,我才想起來這個時間段,美國恰是半夜23點多呢,應該睡覺的時間。大嫂,電話裡問我什麼事,家裡怎麼樣?我寒暄了幾句,也不跟她拐彎抹角把爸生病住院的情況告訴她,大嫂只是問了嚴重不嚴重,我就如實說,醫生講也不很嚴重,但要住院觀察治療,接著大嫂就話鋒一轉又說我小侄子剛從公立學校進了一所本地的私立學校,教學質量很好,就是學費很貴,美國的私立學校很多都貴族學校嘛,你小侄子現在在班裡學習也比那些白人孩子好很多,又說,你大哥最近公司壓力很大,常常會失眠,開始抱怨他,有時半夜起來就在客廳抽菸,踱步,跟夢了遊似的嚇人,又說她最近失業了,年紀大了再找到像樣工作也不容易,又說你大哥公司業績不好,最近有風向要裁員,公司經理是個精於算計的印度人對華人很排斥等等.......大嫂的話匣子一開,就像洩洪水閘開啟了一樣,話就開始多了起來,我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溜走,國際長途很貴的,就打斷了大嫂的話,說沒什麼,要他們多多保重,照顧好身體和小侄子,等空閒了回家看看。寒暄幾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我還能說什麼呢,大嫂說了那麼多中心思想就是他們困難重重的。向來我不是地域黑的,但接觸過幾個南方人,特別江浙人,個個精於工計和算計,我這大嫂更甚。我也是無奈了。聽一朋友講,特別是生意人,很多結婚目的,都是為了生意,雖然我的這個大嫂不至於此,但也絕非善類,把我大哥洗腦控制的事事都聽從她的。隨他們去吧,這在我爸眼裡還是好兒子、好兒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