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天下著小雨,在陸宅,西裝筆挺的男人看著床上的女孩,蒼白如紙的面龐,骨瘦如柴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想要觸碰眼前的人。

“小叔……”

細若蚊蠅的聲音響起,眼前的男人黑眸中聚起了不明的情緒,卻還是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喻淺的臉上艱難地勾起一抹笑,吃力地說出了她一直想說的一句話,她知道,她時間不多了。

“這段日子,我很輕鬆,謝謝你,陸懷琛。”

輕鬆是心理上的,沒有周圍的嘈雜和一堆事,她難得清靜。在這段日子裡,她一直看著他為了她的病跑前跑後,甚至請來了國外的專家,當她偷聽到周助說整個陸家只有陸懷琛願意管她,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原來,被人關愛,是這種感覺。

握在手裡的柔荑逐漸冰冷,陸懷琛看著嘴角含笑的喻淺,坐在床邊,將她的手執在嘴邊,越握越緊。

良久,他冷若冰霜的臉上滑過一行淚:“淺淺,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怎麼就留我一個人……”

一週後,京市人皆知,陸懷琛視若珍寶,放在心尖尖的人,去世了。

陸懷琛手執黑傘,在喻淺的墓前久久佇立。

看著墓碑上笑得如同梔子花開的女孩,陸懷琛心中鈍痛,他伸手抹去了喻淺照片上的雨滴,他的淺淺,在花一般的20歲,永遠的離開了他,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好好抱抱他的姑娘。

“總裁,查到林雨璇的地址了,她上次把小姐騙到酒吧想要讓小姐染上du品,未遂之後就逃到R國了,目前是秦霖在接濟她。”周助將資料事無鉅細地說了一遍。

“呵,”陸懷琛手裡的傘傾斜,為喻淺的墓碑擋去了雨水:“她覺得她未遂就不用負責任了?”

周助的頭低的更下:“需要報警處理嗎?”

“既然能弄到du品,那她肯定知道什麼,也一併告訴警察吧。”陸懷琛後背被雨淋溼了一片,手中的傘還是沒有朝著他。

“是,我馬上去辦。”

周助還沒有走,躊躇了半天,還是咬著牙說了出來:“總裁,斯人已逝,喻淺小姐也不想看到你這樣,您還是回去吧。”

瞬間,周助覺得如芒在背,他梗著脖子,卻還是沒有退讓。

小姐交代他的任務,他得完成。

“淺淺這麼跟你說的嗎?”

周助猶豫了一下,點頭說是。

沉默了許久,淅淅瀝瀝的雨聲不斷,周助站的腿都要麻了,才聽到陸懷琛說道:“走吧。”

喻淺其實也不知道她現在算什麼生物,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她失去意識後,再次轉醒就成了這樣。

她看著半透明的自已,向來不信鬼神的她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真是難辦啊。

她跟著陸懷琛已經好幾天了,令她不可思議的是陸懷琛給她辦完葬禮之後每天都要來看她一次。

這種關注,喻淺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八歲父母雙亡被寄養到陸家的時候,她就知道寄人籬下得學會看眼色,雖然陸家對外宣稱她是陸爺爺的孫女,她自已知道這只是個掛名。

她不奢求跟陸家其他繼承人一樣,她只要有她的一處住所,能讓她讀書就行。

就這樣到小學畢業,陸家要搬遷到國外,她這個“拖油瓶”像個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就在那會,她見到了陸懷琛。

那會的陸懷琛已經18歲,少年的眉宇中還有少年氣尚未退散,在最後一次家宴上,一言不發的陸懷琛,要走了她的撫養權。

她很感激陸懷琛,她也知道自已沒有什麼可以給他的,只能拼命讀書,希望到未來能給他一份微薄的助力。

陸懷琛其實並沒有和她多接觸過,只有在週六日的時候偶爾回來陪她吃個飯,詢問她的日常,詢問她還需不需要什麼東西。喻淺每次都是搖頭,陸懷琛皺眉,但每年的節日,陸懷琛都會雷打不動地送她禮物。

到高中的時候,喻淺遇到了秦霖,身長如玉的少年,那周身的氣質,與陸懷琛有幾分相似。

喻淺可能也是因為這一點,和他不免話多了點。

在她成年晚上,陸懷琛回家看著她,目光灼灼,盯得喻淺心底有些發毛。

她小心地詢問是她做錯了什麼的時候,陸懷琛看著她,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還有兩年,你就20歲了。”喻淺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陸懷琛卻不肯多說。

喻淺以為,20歲就把她分出去,讓她自力更生。

結果還沒到20歲,喻淺忽然開始莫名其妙生病,醫院說是藥物引起器官衰竭,短短的一個月,就這樣結束了她的一生。

喻淺不太懂什麼太複雜的道理,只知道她欠陸懷琛一個人情,天大的人情。

或許這個想法太過強烈,喻淺在這個世界以一縷幽魂的形式,存在了一週後,她再次睜眼,竟然回到了高三那一年,她還沒查出器官衰竭的兩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