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歸來

聽說尤雲山明天回來，村民們及村幹部鎮幹部第二天一早就到他家門口守候。

其實尤雲山負氣出走後，在外地低價租了一幢十間的蠶室，買了舊車床，舊刨床、銑床等自己維修，變舊為新，從夫妻小打小鬧開始，先是為大廠加工一些零部件，大廠見他們加工的零件質量過硬，任務越給越多，二人加班加點已經來不及趕任務，於是就添裝置僱工人，漸漸地造出了產品，產品暢銷，廠越來越大。到如今已成了一個擁有二百多工人的私有制企業，他廠所在的村裡農民邊種地變成了他麾下的工人、幹部、技術人員，廠的收入還抽出一部分反哺農業，村也成了當地首屈一指的富村，深受當地村民擁護愛戴……

大家等呀等，九點鐘，刷！——像一顆流星，一輛寶馬車無聲無息地在一旁停了下來，車上走下一對氣宇軒昂的中年夫婦，還沒等兩人站定，人們已喊著：“歡迎老廠長歸來！”圍了上去。久別重逢，來人與鄉親們握手，擁抱言歡，好不熱鬧。

尤雲山還不知道什麼事，馬鎮長忙走過去拉住了他的手說：你創辦的欣欣向榮，首屈一指的村五金廠八年來已資不抵債，成為一個大窟窿，有人想渾水摸魚，債務丟給村民攤派，舊廠房及舊機器當廢銅爛鐵舊磚瓦舊木頭回購，還要欠賬，三年後歸還，等於是白送給他們，鄉親們忍無可忍勇敢站出來聯名反映到鎮上，村民們想到了你，知道你處處為群眾著想，現經鎮領導、村領導及群眾代表三方討論決定，把廠轉制到你的名下，價錢由四方協商決定。

你們搞突然襲擊。尤雲山怒形於色。

是全體村民推薦你，民心不可違。馬鎮長忙解釋。

新支書張良抓住了尤雲山的手語重心長說：八年前鄉親們愧對了你，沒有挺身而出為你講話保留你的廠長職務，悔恨啊！如今鄉親們挺直了腰桿，選出了村新領導，贏得了真正的民主，把廠轉到你名下，你就帶領大家扭轉殘局吧！

父親也拉住尤雲山的手，老淚縱橫說：見你在外面發了財，鄉親們還受窮，你們創辦的五金廠已資不抵債，當父母的心中不踏實，甚至覺著無臉見鄉親。一朵鮮花不成景，萬紫千紅才成春，讓父母能堂堂正正地做人，給父母一個面子，出資接手五金廠使之起死回生，帶領大家致富吧。

尤雲山說：可是我在外地有企業，實在沒有分身之術。

鄉親們齊刷刷地跪在地上，父母也與鄉親們一起跪著，求：你們回來吧。

尤雲山洶湧澎湃，他眼淚汪汪，悔恨當時沒有堅持立場，發動群眾與陰謀家做鬥爭，他痛定思痛，與妻子周秀霞商量後，終於做出了大膽的決定。他站在家門口臺階上，鏗鏘有力演講：

今天一大早，父親來了電話，既涕泣又哽咽，語無倫次，意思是母親得了急病……放下電話，我們急如星火駕車趕了回來，到家門前一看熱鬧非凡，想不到母親站在家門口笑呢！中了計，落入了父母的圈套。父母撒忌諱的彌天大謊，可見他們的良苦用心，對兒子的殷切期望，同時也可以看到為父母出主意的鄉親們的熱血滾滾，作為兒子還有什麼比這更高興的事呢？為父母健康稱心如意歡樂長壽，為盡我的孝，為報答鄉親們的恩，同時也報答孕育我成長的這片沃土，同時想當初我選擇逃避，讓位於陰謀者這是大錯特錯，如今造成這種局面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講著尤雲山忍不住暢懷大笑。臺下也哧哧笑聲一片。喝了幾口母親棒上的水，尤雲山繼續講——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李白的“靜夜思”是我出走後的真實寫照。鄉親們，我們熱愛家鄉，留戀鄉村才沒有把一家的戶口遷出去，沒有把二方老人接出去。看著大家興奮的笑臉，對幸福生活的嚮往，對我信任的目光，我熱血沸騰，這不是一個小小的五金廠，而是重若泰山的民心，萬鈞之重託。我是春星村的炎黃子孫，人心都是肉做，誰不喜歡家鄉好？在外只要有人一問起我，哪兒人？家鄉好嗎？我就會垂頭、流淚、低啜、無地自容、比鞭子抽打還難受。我從小就立下志願，為改變鄉村面貌而戰，因此大學畢業後放棄大城市的優越待遇，義無反顧回到了家鄉，使家鄉實現小康大康我有義不容辭的責任。鄉親們每時每刻在我心中。我想起鄉親們推薦我上大學，想起與鄉親們一起同甘苦共患難創業的八年，想起鄉親們送我出走的動人場面，眼淚常常打溼衣襟，枕巾。有了家鄉才有我，是家鄉鍛鍊了我，磨鍊了我，使我有了創業的底氣和過硬的本領，積累了經驗，我不能自已發了忘窮村。其實我早就想回村投資、捐贈，三年前我就準備好了錢，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懼怕陰謀家獨斷專行，中飽私囊，因此遲遲沒出手。今天我正式宣佈……

尤雲山頓了頓，全場靜得能聽到人的喘氣聲。

尤雲山咳了幾聲嗽，接著鏗鏘有力講：這個爛攤子我出高價接手，廠裡所虧債務及所欠工人的工資我承擔，迅速還清並打它一個翻身仗。

有人問：你替敗家子擦屁股不是太虧了嗎？何必呢？再說這太便宜了敗家子。

尤雲山笑了笑說：是我膽小怕事放權，沒有與工人們站在一起與陰謀者抗爭，丟下工人保自己而出走，才使春星五金廠資不抵債，間接地說這是我的責任，理所當然得我來擔當。鄉親們，我這幾年在外面也賺了些錢，我會用這筆錢重整旗鼓，繼續帶領大家富起來。

一方是敗廠，一方是替敗家子擦屁股，東山再起。與鄉親們貼心貼肺，群眾聽了熱淚盈眶。掌聲雷動。尤雲山雙手不斷示意，群眾才停止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