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兩人收拾好東西,曠磊開車過來接她們,沒有什麼東西。

兩個大箱子,一個手提袋,一裝被褥的大打包袋。

“電飯煲帶上,鍋帶一個就行了。”

剩下還有點東西放在這裡,不急。

房子沒退租,房東說賣出去了會補兩個月租金,兩人也樂得收這筆意外之財。

“走吧。”

路上,何曉玲和曠磊在前座小聲聊天,曾意如在後座看窗外發呆。

她好久沒回家了。

家裡最近怎麼樣呢?

米麗說,曾慶友王敏兩夫婦,提到自已這個不爭氣的獨女,就是一頓罵,兩人反正嘴裡沒一句好話的。

態度非常激烈。

彷彿不是自已的孩子,而是什麼敵人。

但是,曾意如的風評也並不好。

從小被父母說,這孩子性格古怪,皮,喜歡自已玩,不團結。

加上她也不會為自已辯解,也和那些長輩不親近。

人們也就預設了她是一個怪人。

她父母在別人那裡罵她,人們也不會勸和什麼,反而都是覺得,這父母雖然對女兒態度不好,但也情有可原。

那女孩本來就不是什麼正常人。

哪有跑出家去,七八年不回來的?

都不會想家的嗎?忍心讓父母孤零零在家?

曾意如……其實回去找畢業證那年回了一趟小區,但是,在樓下還沒過轉角,就聽見她爸大聲斥罵:

“這死孩子,她回來我不打死她!”

很好,很精神。

曾意如腳底下掉了個個兒,轉身走外面甜品店吃東西去了。

她那年就是不順啊,現在回憶起來。

那一年,工作也不好,累,而且做的雜事特別多,學不到東西。

老是被人使喚,自已也委屈,不懂得怎麼處理。

特意回學校拿畢業證,沒拿到。

來看父母,結果沒走到就捱罵了。

那時在H城也沒有認識朋友。

一切都糟糕透頂。

自已狀態也不好,渾渾噩噩的,每天都不知道明天怎麼過。

現在的曾意如,比那時多了點底氣。

有了一點小小的存款,有穩定的多年的朋友。

明白了社會是怎麼樣運轉。

她依然不是一個強大的個體。

但是走在複雜的社會上,她已經知道了要怎麼保護自已,怎麼去處理簡單的事務,對人際也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她在學習,在成長。

缺點嘛……

在她父母眼裡,她依然一無是處。

沒有文憑,沒有像樣的工作。

沒有物件,沒有社會關係。

或許,在J城的所有人眼裡,她都是這樣的。

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

她想家,但是她不太敢回去。

還有……

「米麗,你媽媽最近有碰見我媽嗎?我堂哥還住在那?」

米麗迅速回復,「好像是,我媽說曾成程住了好幾年了。而且他人還不錯,小區好幾個阿婆認識他。」

「……」

曾意如一點也不喜歡別人住在自已的家裡,而且他還可能用她的書桌,翻她的東西。

她長期不在家裡,他能忍住不翻她東西嗎?

就算他能忍住不翻,他只要進了她房間,她都覺得很不適。

那是她爸媽的親戚,當然,也是她的親戚。

但是他們關係好,不代表她和他關係好啊!

曾意如模糊地看著車窗,貼了深色窗戶膜的車窗上反射出她痛苦的五官。

“你怎麼了?肚子不舒服?”

何曉玲隨意瞥了眼後視鏡,發現曾意如面部表情扭曲。

“沒有,日常emo。”

“好吧。”

曾意如咬著牙,她根本就不是家裡的成員,她喜不喜歡又有什麼關係?

他們永遠都會為了別人犧牲她,在任何一個其他人和曾意如的天平上,她父母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別人。

將她慷慨犧牲。

她使勁揉了揉腦袋,碎髮飄下來,把眼睛都擋住了。

頭髮該剪了。

她低頭看自已的手,回去的話,再做個美甲吧。

還要什麼?

算了,反正一無是處。

曠磊的房子挺乾淨,有一個房間是堆著一些面料。何曉玲說,他家裡是在江橋做面料生意的。

“做面料很賺錢嗎?”

曠磊好幾套房呢。

H城的房價可都不低,而且都是新房。

“呃,拆遷了。”

曠磊言簡意賅,不免顯得有點沉悶。

這個話題不便延續,曾意如開始小聲和何曉玲交流上家公司的事。

服裝行業,人員變動還蠻頻繁的,在她們走之後不久,設計部的幾個人和隔壁樣衣間的版師,銷售部門也有人事變動。

“總監還在嗎?”

“在。”

更多的訊息也不知道了。

不過反正,大家都是跳槽去了更好的公司。

總不會比前司更差。

那真是卷中之卷。

老闆自已都不睡覺的在公司熬到半夜。

就為了斃掉別人的方案再臨時趕工。

而且經常這樣搞,人都被折磨死。

曾意如嘆了一句,“要是不這麼累就好了。”

她還真想一直在服裝行業幹下去。

工資嘛……反正能活就行。

而且總不會沒有出路的。

何曉玲噘嘴,“我覺得你選款什麼的真的可以,眼光很好的。”

“換個崗位,比如買手,你有興趣嗎?”

何曉玲還想拉曾意如來現在的公司。

畢竟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曾意如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不愛背後說人。

要是能再和她共事,那不知輕鬆多少。

曾意如拒絕了,“不來不來。我才剛在這個公司幹多久。”

她想學點東西。

曠磊從何曉玲房間出來,他一直在收拾他女友的東西,這會兒估計剛整理完。

“她那個公司還不如來我這。何曉玲,你也可以來我這。我爸想籌備做一個女裝牌子。”

“女裝?”何曉玲愣了一下,“不是男裝?”

“女裝好做。”曠磊沒有再解釋,繼續闡述他的看法,“當然現在也只是一個想法,具體還要再討論。”

“不管怎麼說,我們在面料有優勢,對上下游產業鏈也很熟悉。設計師花錢請就是了,反倒是風格這塊不好把握。”

室內一時沉寂。

何曉玲苦著臉,“大哥,我今年剛升設計師,我也是個新人。她——”

何曉玲向曾意如抬了抬下巴,“她肯定是不能做設計的,她做設計hold不住質量,而且壓不住人。而且,她都轉行了。”

“總之,你找我們我很榮幸,但我感覺還不夠格。”

何曉玲很真誠,曾意如點頭同意。

何曉玲說的確實是對的,她以前做助理不需要關注服裝面輔料質量的問題,但是做設計師的話,不僅第一次用料要關注,包括後面的大貨質量和樣衣有出入也要把控。

還要和很多部門交涉控制進度和產出效果。

曾意如就是考慮到自已心力不足,所以覺得很難向下發展。

至於做圖出稿子什麼的,反而不是最困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