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牙

在夕陽下，一個扛著鋤頭的老翁牽著一個小丫頭慢慢的走在田埂上。“月牙，讓你乖乖待在家裡，不用出來找我！咳咳，爺爺知道回去，天都快黑了，山邊多危險啊”老者語氣責備，但是還是能感覺出來他的寵溺。“爺爺，我才不怕呢，我想著爺爺在這裡，便不覺得危險，爺爺一定會第一時間就保護好我！因為爺爺是天底下最最厲害的人！”月牙拔高音量，用甜言蜜語哄得老者眉開眼笑。歸家的路都被祖孫二人的交談染成金色。

“爺爺，你的咳嗽又變嚴重了，咱們去鎮上的醫館開點藥吧，虎子哥說鎮上的胡大夫可厲害啦，上次他肚子疼，胡大夫就開了一副藥就好了，而且一點也不苦！”晨光中月牙端著一碗熱水走進門來，用腳又把門給關嚴，怕風吹到爺爺。

“月牙，那麼早，你再睡一會兒，起那麼早會長不高的。”爺爺坐起身來，連忙接過月牙手裡的熱水，用自已粗糙的手揉了揉月牙燙紅的手。

“爺爺，我已經睡夠了，我想給爺爺送水喝。爺爺，我們去看大夫吧!走吧，我都已經問好路了，我知道怎麼走的，爺爺~”月牙拉著爺爺的手搖晃著撒嬌。

爺爺拗不過月牙，只能說：“好好好，咱去鎮上看，等我先和你彭叔約好時間，我們一起去。”月牙聽見爺爺這樣說，拉著爺爺就往外走，一邊拉一邊說“走吧，走，我昨天已經和彭叔說好了，我們現在就走，不然就耽擱太久了！”爺爺一邊拒絕著，一邊又順從著，在半推半就中倆人來到了村口。

“彭叔，謝謝你還在等我們，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月牙站在牛車旁把爺爺扶到牛車上坐好，自已從自已的小荷包裡摸出兩個銅板放在彭叔的手裡。彭叔笑著推拒了一番還是收下了。

一路上月牙縮排懷裡靠在爺爺並不算寬厚的肩膀上，在搖搖晃晃的牛車看著路上一路倒退的風景。眼前是爺爺被自已歪纏著在院子裡種滿了自已喜歡的山間小花，是自已夏天和爺爺在院子裡看著月亮納涼，是自已偷吃柿子吃的滿身都是果漿，是爺爺在初冬的時候突然開始咳嗽。不知道為什麼，月牙突然覺得之前的一切都好遙遠。

突然刺骨的寒冷不知從何處傳來，月牙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已經熄盡了的火堆，突然的開始想哭，想法越來越強烈，從低低抽泣到放聲大哭，再哭到沒有力氣，只能讓眼淚慢慢的落下。

“或許你閉上眼睛，好好的做個美夢吧~”一個聲音低沉卻充滿蠱惑的在月牙身邊響起。月牙不受控制的閉上眼睛。

爺爺扛著鋤頭，手裡拿著一把野花，走進院門就喊道“月牙！山邊的小花開了，我瞧著都是你喜歡的顏色，給你帶了一些回來，放在你的小房間裡，肯定很好看。”月牙高興的從凳子上跳下來，接過野花聞了聞，眼睛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爺爺說：“好香！爺爺我要把它放在我的床頭！”

爺爺在院邊放下鋤頭，牽著月牙的手走到堂屋坐下，喝了以後桌子上的涼開水，一臉慈愛的看著抱著野花嘀嘀咕咕的月牙。

家長裡短，生活溫馨平淡。到了年底，父親和母親回來了，倆人大包小包的帶著，還領著一個看著就很聰明機靈的娃娃，從村口就開始和各個叔伯們寒暄。“文小子，回來啦！大包小包的，在外賺了不少錢吧！”“文小子，出息啦，顧老頭要享福咯！”“文哥兒，你們真是捨得啊，孝順呢”一路上大家都褒獎不斷，在不停的誇讚中三人謙虛著到了院門口。小孩兒敲了敲院門，有點緊張的喊道“爺爺，我們回來過年啦！”然後便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小小的月牙縮在爺爺的背後，睜著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三人，期待又陌生。“爹，辛苦了，我和琴娘回來看您了，這是小寶，四歲了。看著長大點能經得起路上顛簸了我才給帶回家來，咱一個過個團圓的年。這是琴娘給您老買的布，這個布穿著可舒服了，到時候給您老做一身衣裳好光鮮光鮮，這是我在米店買的精米，您年紀大了該吃點這些好東西了····”眼前的父親開啟完面前的兩個包裹一項項的介紹完自已帶回來的東西。“月牙都長那麼高啦，在家要聽話，不能調皮像野孩子一樣。”琴娘溫溫柔柔的拉過月牙，左右看了看叮囑到。月牙很想說自已很乖，從來沒有惹爺爺生氣過，也沒有像野孩子一樣，可是卻不知道怎麼就是說不出口。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小寶不知什麼時候膩歪在了爺爺的身邊，正在賣乖討巧。月牙看著眼前這一幕突然覺得有點陌生。

一陣忙碌以後，一桌子豐盛的年夜飯上桌了，爺爺帶著父親和小寶一起祭祖，月牙自已則在門口看著他們恭敬的作揖，虔誠的禱告。母親一把把站在門口的月牙拉過去，嚴厲的說“在這裡偷什麼懶，大家都在忙著，不知道幫著做一點事情嗎？平時在家也是等著你爺爺侍候你嗎？已經是六歲的大姑娘了，不知禮節，懶惰愚鈍。”說完便轉身去了廚房，月牙囁嚅著說“我沒有”但是沒人聽見，或許聽見了也不在意。

大家都忙完了，整整齊齊的坐在桌上，爺爺身旁坐著父親和小寶，自已則和爺爺坐在對面。月牙第一次覺得自已和爺爺的距離那麼遠。桌上雞鴨魚肉都有，都是自已沒有一次性見過的美味。月牙看著爺爺和小寶碗裡白瑩瑩的米飯，在看看自已碗裡泛黃的糙米，似乎有些不解為什麼吃的不一樣。

“月牙也沒有吃過這些，給她也添點，你們也是，都是一家人怎麼還吃兩鍋飯。”爺爺看著自已的碗再看看月牙的碗說到。

“精米精貴，買的不多，想著我們和月牙都都不是精貴人，吃糙米也是一樣的。您年紀大了，是該吃點好的了，小寶才四歲糙米怕吃不慣，還是跟著您吃點免得壞了腸胃。”母親拿出帶回來過年的好酒遞給父親，接過話茬。

父親拿過酒，給爺爺倒上說：“父親放心，以後這精米大家都能吃上的。不急在這一時。”打著哈哈就想把這件事情揭過。爺爺沉默了一下，只是將自已碗裡的米飯分了一半給月牙。桌上氣氛突然尷尬了起來，爺爺開口說到：“我年紀大了，吃不了那麼多，況且今晚還要和文哥兒喝酒守夜，這些就夠了。”話打破了沉默，月牙看著自已碗裡的飯，想了想又分了一些給父親母親。“父親母親，你們也吃，我們都吃好的。吃好喝好過好年，明年幸福一整年！”說完乖巧的笑著，期待著得到大家的表揚，但是卻只有爺爺哈哈哈的笑著誇月牙討巧是個好丫頭，父親母親也只是乾巴巴的跟著附和著，一旁的小寶看見了也跟著把自已碗裡的米飯分給了父親母親，母親溫柔的笑了笑摸了摸小寶的腦袋，父親也說著“小寶回家一趟，又懂事了！”月牙看著似乎不太懂這樣子是為什麼，但是內心似乎又知道答案。

酒足飯飽以後，一家人圍坐在桌面，桌底放著暖和的火盆，桌面上少見的點著煤油燈。父親講著在外的見聞的和明年的打算，母親則攔著小寶，給他剝買回家的瓜子。月牙坐在下首，搓了搓剛剛收拾完碗筷廚房，正僵疼著的手。想著母親在廚房說的話，內心想著“女孩子就必須擅長做這些嗎？為什麼這些都是女子該做的？男子該做什麼呢？誰規定的呢？為什麼自已必須有人教才能知道呢？”月牙心裡胡思亂想著。爺爺看著呆坐在桌旁的月牙柔聲開口“月牙，坐過來爺爺身邊來，一家人就是得緊緊依靠著才是一家人。”月牙快步走過去，靠在爺爺身邊，剛剛坐下母親便說“月牙，你也是大姑娘了，別隨隨便便的就依依靠靠，不成體統。”爺爺的手臂僵硬了一下，月牙愣了一下便乖乖的坐直身體。氣氛慢慢活絡起來，月牙卻也一直乖巧坐著，望著桌上幽幽暗暗的燈光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