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風吹來了春天,我坐在小池旁靜靜地看著小魚游來游去,頭頂的綠葉已經可以為我遮陰了,我用手輕觸了一下池水,魚兒便向四周遊散了。

“你說這池中的魚兒知道春天來了嗎?”

“它又不是人,它怎麼知道。”

“我倒不覺得,我覺得它們也知道。”

我聞聲看向聲音的來源,是一對女人,穿著絲綢做的旗袍,戴著珍珠項鍊,頭頂著剛燙的捲髮,手裡還拿著荷葉錢包,我認得她們,她們是我叔叔的女兒。

我與她們之間隔著一叢灌木,我將頭埋下,故意不讓她們看見我,“冬天的時候,這水冷,我都沒看見它們出來活動 ; 現在春天了,水沒有那麼冷了,它們反倒成群出來了。”

“那它們吃什麼。”

“諾,你看不是有人餵食兒嘛。”我環繞四周,這裡只有我一個人,原來她早就看見我了,我羞恥的抬頭,向她們點了一下頭,見她們回應完,我迅速低下腦袋,便無心再聽她們講什麼了,真想一頭扎進這水裡。

遭了,她們肯定覺得我是一個不禮貌的小孩,我苦惱的揉抓著頭髮,等她們走後,我沮喪的走回了家。

“小姐,是有誰欺負你了嗎?”剛到家,我的侍女就一臉擔憂的看著我,“怎麼這麼說?”小晴從屋裡拿出一面銅鏡,放我手裡,讓我看看。

真是夠糟糕的,我的頭髮像是懸鈴木上的毛球,亂成一團。這讓父親看到非罵我一頓,這可不行,小晴給我拿來了一把梳子,正要給我打理,我等不急了,將手中的梳子搶過來,對著鏡子一頓胡梳,我的頭梳得好痛,“小姐,你頭髮打結了,這樣梳頭會痛的。”我哪管得了這些,一邊想著不讓父親看見,一邊想著怎麼挽回我那不禮貌的形象。

“小姐,讓我來幫你梳吧。”啊,手好酸,我將梳子遞給小晴,我得趕快想想怎麼挽回自已的形象。

有了,下週父親要在百樂門舉辦宴會,不少名流都會去,正好父親要和我跳開場舞,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我將想法告訴小晴,“不過,小姐,挽回形象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呢?”是啊,我一下愣住了,有什麼關係呢,跳個舞就能挽回我那不禮貌的形象了嗎?真是讓人夠苦惱的,算了算了,不想罷了。

很快到了父親舉辦宴會這一天,我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的跳這支舞,我可不想出什麼差錯,讓人再議論些什麼,只希望給他們留下一個溫文爾雅的形象。

“啊嘶。”父親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知道,我已經出糗了,真是的,越想做好什麼,就越容易出錯。

一曲舞畢,我準備立馬逃離現場,這令我出糗的地方,不待也罷。

“令千金舞技正如外界傳的一樣啊,像只溫柔的紅蝴蝶。”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紅裙,哎,我壓根不喜歡紅色的衣服,我更喜歡綠色。

“過獎了,令夫沒來,是巡捕房又出什麼事了嗎?”那位夫人聽到自家夫君的訊息,眼眸暗了幾分,“是啊,都好久沒著家了。”

“令夫是探長,出了什麼事,也只能自已擔著了,畢竟能力強,責任也就越大嘛。”父親抬起手想安慰安慰那位夫人,但不知怎的又放了下來。

“是啊,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哎,真為父親的情商擔憂,好好的日子,搞得人家傷心了。

緊接著眼前出現了一雙被擦得鋥亮的高跟鞋,遭了,剛剛只顧著聽父親說話,忘記溜了。

“小沉吟,剛剛舞跳得真好。”小沉吟,叫過這個名字的就兩個人一個是我出國很久的大哥,還有就是,我大哥的青梅……

很顯然,她是李府的大小姐,她的變化很大,兩年不見,她就變得跟電影裡的貴太太差不多了,“李姐姐過獎了。”我象徵性的向她答謝,不過她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眼神裡的光暗了幾分,手裡的荷包也被攥的緊了些。

“姐姐有什麼話就說吧。”她回過神來,顯然,她準備問些什麼,不過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你哥哥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嗯,還好。”

“這幾年國外不太平靜,如果可以就勸勸你哥哥,早些回來。”

我點了點頭,“哥哥前幾日已經來信了,很快就回來了。”

她攥在手裡的荷包舒緩了幾分,不過她好像還沒說完,“哥哥信裡有說什麼嗎?”

“嗯……”我暫且回想不起來,想了一會,不過她也沒著急,“想不起來就可以不用想了。”啊,真煩人,關鍵時刻想不起來了。

我和她就這樣僵持著,過了好一會,我突然看見一個外國人在吃麵,猛得想起哥哥講的那個笑話,吃麵要帶著頭盔,頭上還有扇子,“對了姐姐,哥哥說到你了哎。”她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眉毛輕挑了一下,然後向我靠近了一點點。

“是嘛,那哥哥說我什麼。”我感覺她好像還覺得我是小孩子,說話的調調跟我跟小孩子說話的語氣一樣。“哥哥讓我們代他向你問好,祝你新婚快樂。”

“這樣啊,姐姐……”

“若夢。”

出現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打斷了姐姐的話,他,應該就是哥哥所說的“洋人”吧,每隻手指上都戴著數量不同的金戒指,脖子上還戴著大金鍊子,感覺很怪,但又說不出來哪裡怪。

“這是?”

“哦,這是顧老闆的千金。”

“顧小姐好。”那個“洋人”向我伸出了手,我出於禮貌的跟他握了手,不過他的手跟小英(我表姐的侍女)的手很像,手心中都有一排硬硬的東西。

“我是若夢的未婚夫,林南。”姐姐將他的手腕過來,笑著說:“叫他建強就好了。”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那個“洋人”的嘴角往下扯了幾分。

“那我就先將若夢帶走了,顧小姐失陪了。”

“沒事。”那個人,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按理來說,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打我記事開始,就陪父親參加大大小小的宴請,有我沒見過的人,真的很奇怪,起碼我也會面熟一點啊。

車內林南猛地扇了李若夢一巴掌,“我是不是說過,在外面不要叫我的名字。”李若夢捂著臉,瞪著林南,握緊了手裡的荷包,朝著林南指著的那根手指咬去。

“啊,嘶。”林南吃痛,用力的將李若夢推開,“膽兒肥了是不是,別忘了你爸現在有多困難,不想過窮日子就給我乖乖的。”

李若夢現在很想推門而下,但想到父親一把年紀了,還要過那種居無定所的生活,就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