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南一里外,坐落著一座青山,山間煙霧繚繞,看起來渺無人煙。

傳說五百年前,魔神降世,黑雲密佈,風雨大作。一時間,神州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眾仙降臨凡間,與魔神鏖戰,奈何其魔氣過盛,以一敵眾仍不落下風。

最終,一對仙侶不惜以神魄為引,一劍斬魔,拯救莽莽蒼生於水火之中,而這對仙侶則隕落於京城西南的山中。

墜仙山,因此得名。

百年前的那一戰的慘烈已無人知曉,但經此以後,仙魔兩氣散落於大陸,逐漸匯成一種充斥於世間的奇異氣體——芒。

故後世有異稟之才,便可與芒共鳴,從而施展出超乎尋常的力量。

於是乎神州尚武風氣為盛,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宗門建立起來,就連皇裔內部都有自已獨一的宗門——天龍宗。

關於天下第一宗的名號,四海自然各有已見。有人說是皇族正統的天龍宗;也有人認為是獨霸天下許久的青雲宗;亦或者是崛起迅速的白虎宗。

但若是說起淵源最深的宗門,那便是隱於墜仙山中的八方宗。

此地乃仙氣最盛之地,傳言即使資質平平之人在此也能破悟,而曠世奇才更是能在此參透仙法。各大宗門無一覬覦這方仙土,可無人敢動手來犯。

不過八方宗極其隱秘,從來不干涉所謂“武林”的事務,更無心參與每個宗門都痴迷的武林爭霸。

而且,其入宗標準極為苛刻,雖然說是苛刻,但實際上看起來很隨意,就講究一個字——緣。無數天賦異稟之才慕名而來卻被拒之門外,其理由只是寥寥兩字:“無緣”。而這“緣”是何物,八方宗也未曾公開。

八方宗還有一條獨特的門規,一旦開始在宗門中修行,便永世不得離開宗門。

於是,便有人傳說八方宗的弟子都不是招來的,而是被人抓進去的。而八方宗其實是一個官府的秘密牢獄。

總之,江湖上無人知曉八方宗的真正面目,但江湖上都是它的傳說……

墜仙山,八方宗,宗主堂內。

林淵正坐在桌前,悠閒地品著茶。八方宗的事務實在太少了,作為八方宗宗主,他平時就喝一喝山中採下的茶葉,而唯一的工作就是是不是看一眼桌上擺著的那件龍形雕塑,倒不是看那條龍——雖然這件雕塑也是某位大師的仙品——而是注意龍口中含著的那顆晶瑩剔透的寶珠。

林淵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一縷仙氣夾雜著清芬的淡香湧入喉中,於是他閉上眼,細細地品味著。他如今年近花甲,頭髮和鬍鬚卻只是有些泛白,五官看不出有蒼老的跡象,和這仙茶也有一定的關係。

“嗯?”遽然,林淵心裡一震,只覺得體內的血氣一瞬間湧了上來。他睜開雙眸,不出他所料,那顆珠子微微泛起白芒,慢悠悠地轉動著。

“直覺嗎?”林淵喃喃著。不過他沒想這麼多,用手搭在龍首上,將仙氣注入其中。正當他認為認為珠子要停下來的時候,異變突生,珠子忽然間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並且開始劇烈地顫動起來。

林淵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隨即喝道:“趙月生!”

這話還未落音,宗主堂的門就被開啟了。一個彪悍的大漢衝了進來,焦急地說道:“林老先生,我也感受到了。”

林淵臉色凝重,指尖略微用力,大量仙氣注入了寶珠內。寶珠終於鎮定下來,但還是泛著白光,一條細細的絲線從其中延伸而出。

林淵鬆開手,向椅背上靠去,隨即感受了一下自已的身體,發現體內的仙氣被抽空了大半。

“東南兩裡左右,”林淵從袖間摸出一塊玉佩,丟向趙月生,“去吧。”

趙月生將玉佩穩穩接住,接著微微一晃,一個碩大的身影就這麼消失了。

林淵倚在椅上,又闔起眸,緩緩地吸收著周圍地仙氣。

……

“帶回來了!”

等林淵再睜眼時,是被趙月生粗獷的嗓音驚醒的。他看向趙月生,後者的表情有些怪異。

林淵微微蹙眉,看著撓著頭,欲言又止的趙月生,道:“又有何變故?”

“並無大礙,但……”趙月生側過身子,一道本來被他擋住的瘦小身影映入林淵眼簾。

門外的男孩一身破舊的衣物,一塊塊殷紅的色斑相綴其間,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男孩望向林淵,可後者在他眼裡找不到一絲恐懼和慌張。

“無妨,”林淵雖有些驚訝,但還是擺擺手,道,“讓他進來。”

趙月生完全移開身子,讓男孩跨進門中,然後就退出門外。

林淵正想著自已如何安撫眼前的小孩時,他卻先開口了,語氣出人意料的平淡:“先生,何故帶我至此?”林淵頓時一驚,他本以為在這種情況下男孩應該害怕得不敢說話,沒想到後者卻能如此冷靜。

不過林淵沒有把內心的驚訝表現出來,面不改色地回道:“不妨先說說你。”順帶指了指自已對面的座位。

男孩猶豫片刻,在木椅上坐下,開始緩緩敘述起來:男孩名叫陸羽,今年七歲。家境貧寒,靠賣柴為生,正所謂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陸羽不得不幫家裡的忙。今日晌午過後他上山砍柴,不曾想被不知何物砸中了,再度醒來時已是黑夜。等到他跌跌撞撞跑到家,只見自已的父母倒在地上,殷紅的鮮血流淌成湖泊。還沒等他震驚,趙月生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他想不了這麼多,自然而然地認為他是兇手。

“你還手了?”林淵眉間挑起,問道。

陸羽點了點頭。

林淵上下打量了一下陸羽,發現他並沒有武器,於是追問道:“你用的什麼?”

“用芒。”陸羽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什麼很稀鬆平常的小事一般。

“你可催動芒?”這是林淵第一次露出驚訝的神色,要知道,大部分能催動芒的人都是在20歲左右才能與之共鳴的。

“是啊。我三歲時便與芒共鳴了,”陸羽神色不改,繼續說道,“只是催動起來有些乏力。”

什麼叫“有些乏力”?其他三歲小孩還乳臭未乾,在田地間玩泥巴呢!雖然知道陸羽不是有意炫耀,但林淵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先生,”陸羽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了起來,“能容我問幾個問題嗎?”

“但說無妨。”林淵忽然想起茶還沒喝完,於是便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陸羽死死盯住林淵,開口問道:“這裡是何處,你們又是何人?”

林淵忽然輕笑一聲,道:“你就不怕我是兇手。”

“不怕,”陸羽的目光依舊堅定,“是又如何?”

“你會死。”林淵也放下茶杯,看向陸羽的雙眸。

陸羽沉默了一會,什麼都沒說,然後緩緩開口道:“死又如何?”

林淵又飲下一口茶,然後吐出幾絲茶韻:“死無意,但人有許多未了之願,讓你活下去。

“比如親情。”

“扯遠了,”林淵看著面前陷入沉思的陸羽,輕笑了一聲,道,“現在來回答你的問題,這裡是墜仙山中的八方宗,我是宗主——林淵。”

“兇手呢?”陸羽很明顯還沉浸在方才林淵的一番話裡,怒火充斥了眼眸。

“他由我來處理。”林淵從茶壺又倒出了一杯茶,推到陸羽面前。

“多謝!”陸羽客氣地回應了一聲,但沒有拿起來,而是繼續問道:“那先生帶我至此究竟是何意呢?”

“你父母已經……”林淵嚴肅地看向陸羽,“如今你有兩種選擇。一是留在八方宗,成為八方宗的一名弟子。”

陸羽聞言沉思片刻,然後問道:“二呢?”

林淵沒有回答,而是靜靜地望著陸羽,看起來也在思考。接著就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陸羽想會不會是自已說得太小聲了,林先生沒聽到,正想開口再說一次,話剛到嘴邊,林淵就開口了:“方才說錯了,就一種。”

陸羽心想:這不是強行綁架嗎?但表面還是不動聲色地點點頭,道:“好!”畢竟他現在無依無靠,留在八方宗對他來說肯定益處頗多。

林淵表情緩和了些,站起身來,說道:“那我去幫你準備房間。”

陸羽也趕忙站起身來:“我自已來。”

“坐下把茶喝完!”林淵把他摁回座位上。

陸羽喝了一口,只覺得味道怪怪的,但說不上來怪在哪裡。

林淵正匆匆走向門外,這時陸羽突然回頭,說道:“我還有個問題。”

林淵也回過頭,,陸羽開口問道:“敢問先生貴庚?”

“五十八。”林淵丟下這三個字,就走出門,只留下陸羽一個人在座位上震驚。

門外。

林淵剛一出來,趙月生就把門關上,低聲問道:“真的不除掉他嗎?這可是個禍端。”

“是福是禍,我自有數。”林淵擺擺手,趙月生聽罷也不再說什麼,徑直離開了。

看著趙月生漸行漸遠的背影,林淵長嘆一聲,方才開口道:“這是災禍,亦是祥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