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時間還不是很晚,不過自打重生之後江璃的睡眠就一直很不好,所以她已經養成了有空就早睡,多睡的習慣。

今晚也是這樣,一套護膚做完之後,江璃把蒸汽眼罩往眼鏡上一戴就躺下了。

她並不認床,床墊軟硬適中,床上鋪的都是她自帶的床單被罩,親膚柔軟足夠安逸熟悉。

她本來以為自已能睡著的。

可是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感覺到了不適。

先是從胃部傳來的,不太強烈的一陣細細的隱痛。

江璃一開始沒有當回事,可是慢慢的,胃痛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從隱痛變成了絞痛,伴隨著灼燒感,一陣又一陣拉扯著她的神經。

江璃沒幾分鐘就痛得面色發白,滿頭冷汗。

實在沒辦法忍下去,她扯掉眼罩拿起枕邊的手機正要呼叫李易,忽地又想起什麼,起身掀開被子,赤著腳走到門邊,一把拉開了房門。

謝忱靠在門框左邊的牆壁處坐著,房門被猛地開啟,裡面的燈光傾瀉著湧了出來,照出一個纖細的影子投到他視野中。

“喂——”

熟悉的聲音,卻是不怎麼熟悉的語調。

比起趾高氣揚的清亮聲線,這一聲帶著點黏糊氣弱感覺的聲音簡直軟透了。

謝忱眼皮一跳,扭過頭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白生生的腳,陷入棕色地毯中的腳白得像玉,即使不用上手都能感覺到有多柔軟細膩,是一雙養尊處優,彷彿連走路都不用怎麼親自去走的腳。

踝骨起伏的弧度都是精緻可愛的。

細細的腳腕輕易就能被捏住……

這模糊的念頭才在腦海中閃過,就被謝忱強制著壓下去。

他匆忙的讓自已把視線挪開,站起身的同時也發現了江璃的異常。

她一手捂著肚子上方,彎著腰像是想把自已蜷縮著。

精緻漂亮的臉上一片蒼白,眉頭用力皺著,額上細細密密全是汗水。

謝忱的心咚地一下,“胃疼?”

江璃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我去叫人找醫生。”

謝忱才轉身就感覺自已衣服被一下子拉住。

力道也不重,但莫名讓他邁不動腳。

“樓下有醫藥箱。”江璃咬著牙說,“你去給我找、胃藥。”

似是痛得厲害了,她每說一句就要停下來輕輕的呼吸幾下,說得不快。

“然後,找點可以吃的,一起拿上來。”

謝忱似有猶豫,但江璃現在疼得厲害,沒有耐心和他囉嗦聽他廢話,於是鬆開手,抬腳踢他,兇道,“快點。”

她在想要是謝忱非要和她對著幹她又該怎麼做,對於謝忱這個狗比來說,彷彿各種使喚以及言語的侮辱都沒什麼作用。

不然又用他媽來威脅他?

好在謝忱沒有違背江璃的意思,說了聲“好”,很快走得沒影了。

江璃把自已挪回臥室裡,倚在了沙發上,捂著胃輕聲抽氣。

真疼。

比起上一世被灌酒灌得胃出血的時候也不遑多讓。

她仍舊沒能習慣疼痛,哪怕上一世受過太多傷,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更是每時每刻都在被難以想象的疼痛折磨著。

那時候病得已經太厲害,止痛的藥也吃了太多,對她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

那種疼得硬生生想要提著自已的腦袋往牆上撞的感覺,直到現在江璃還能清楚的回憶起來。

她從小就不能忍疼,手指擦破點油皮都會哭得爸媽一臉心碎,哥哥更是要什麼給什麼的哄著。

她後來已經很能忍疼。

但還是沒能習慣。

她或許永遠也沒法習慣,也希望自已這輩子不需要習慣。

不需要忍疼,還是那個磕了碰了或受了委屈,可以有爸媽心疼,有哥哥哄著的江早早。

可是明明是這樣希望著的她,卻在第一時間選擇了沒有驚動自已的保鏢,不許別人給她請醫生,打算悄悄的把這次胃痛度過去。

因為她怕驚動她的家人,他們會為她擔心。大半夜的,或許哥哥會直接連夜過來。

不,不是或許。

是一定會的。

她不是真的才十八歲,一直生活在家人的呵護寵愛中,天真又有點幼稚的那個江早早了。

她根本就回不去了。

江璃整個人窩進背光的沙發裡,寬鬆的雪白睡裙裙襬鋪散在沙發邊沿,類似蜷縮著的動作讓她看起來顯得脆弱而單薄,低垂著的眉眼,也被隨著她微微低著腦袋而從兩邊披散滑落的黑髮遮住大半藏在陰影中。

無端的,透出一絲陰鬱。

謝忱拿著藥和水,還有一些水果點心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許是聽到了他的動靜,原本一動不動的江璃抬頭看了過來。

髮絲擺動間,一點點露出了她整張臉,在背光的陰影裡,穠麗的臉龐有一種驚心動魄的迷人,然而那雙眼睛在那一瞬卻沉寂得讓人心悸。

恍惚中謝忱有一種錯覺,她好像下一瞬就要陷進她背後那濃重又森黑的暗影中,被完全吞噬,就此消失不見。

謝忱的呼吸一窒。

“腿斷了嗎?還是要我過來請你?”

熟悉的冷嘲聲響起。

剛才那一瞬的錯覺和窒悶猶如煙霧散去,皺著眉懨懨靠在沙發上的少女表情不耐,卻眉眼生動,身上沒有什麼陰鬱氣息,背後也沒有什麼黑暗陰影,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謝忱覺得是他有點愈加的不正常才對。

他喉結滾動了下,垂眼快步走近。

江璃現在沒力氣和謝忱發脾氣,就著他的手吞了兩粒胃藥,又喝了好幾口溫水。

謝忱連喂水這種小事都不會,手送得急了點,害得江璃咽不過來,被水嗆到,水順著唇角溢位,杯口淌出的水還打溼了下巴。

她本來就不舒服,直接氣得不行,揮手一巴掌就打翻了謝忱手上的水杯。

“你,咳咳……故意的是吧!”

水杯咚一下摔掉在了謝忱腳邊,裡面還剩下的大半杯水直接灑在了他褲腿上,杯子咕嚕滾動了兩下,可憐兮兮的斜在地毯上不動了。

謝忱垂眸望去,又要咳又要罵他的少女又一臉懨懨的靠回沙發裡,帶著鬱氣看向他,冰冷冷的審視著。

她不知道她這幅眸中帶著溼潤水光,眼尾因剛才的嗆咳浮紅的模樣,即使臉上做得再冰冷陰鬱,也並無多少冷酷氣勢,只會讓人……更想欺負她。

謝忱的手指蜷了蜷,聲音有些低:“不是,抱歉。”

不是故意的,只是沒有照顧人的經驗罷了。

他的道歉也是真心實意,然而他那慣常冷淡的表情就顯得這道歉很像在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