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忱深深的皺了眉,連喊了好幾聲還是沒有把江璃喊醒,倒是眼睜睜看著她咬破了嘴唇。

他無法,只能伸過手去,想要強行把她的嘴唇解救出來。

指尖才碰上去,觸感極軟,帶著熱意。

謝忱猝不及防只感覺轟的一下,彷彿從指尖開始被點燃,整個人完全失神。

直到忽然一陣疼痛,才喚醒了他的理智。

他被一口咬住了。

咬得極狠,讓謝忱懷疑如果不是他反應極快一下子掐住她的下頜,自已的手指不被咬斷也得被她連皮帶肉咬下一塊來。

血液從破口處流出,順著指尖滴到了江璃的唇上。

像一抹不小心點上去還未暈染開的口脂,極豔。

謝忱瞳孔狠狠收縮了一下,喉結無意識上下滾動,再開口聲音都有點啞,“江璃,你醒醒。”

轟隆隆——

雷聲非常沒眼力見的蓋過了他的聲音。

“啊——啊——滾——滾開啊……”

江璃驀然驚叫起來,彷彿被什麼可怕的東西扼住咽喉,發出的驚叫彷彿竭盡全力,但聲音卻微弱又破碎。

滿臉的淚痕沾溼了她的長睫,她的臉,她的鬢髮。

她整張臉驚懼雪白,唇上卻沾著一點殷紅血跡。

她毫無徵兆的用力掙扎,雙手朝自已亂抓亂打,凌亂破碎的驚叫斷斷續續,大多在喊著“滾開”。

謝忱一開始的時候是沒反應過來,隨即立馬回過神,也顧不得顧忌什麼,用力制住江璃雙手,又用一條腿把她亂踢的雙腿壓住,以免她傷到自已。

謝忱是真的不知道江璃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她這個模樣不像是單純的做了噩夢,更像遭遇過非常可怕的事情,落下了極深的心理陰影。

在所有人看來,江璃無疑是個含著金湯匙出身,從小到大極受寵愛要什麼有什麼的人。

她出身豪門,家裡父母恩愛,哥哥疼寵,江家也沒有別的一些豪門家族大多會存在的齷齪陰私。

所以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會給她這麼大的陰影?

或許,江家也並非是別人眼中以及他母親口中所說的那樣嗎?

“江璃,江璃,醒一醒,醒醒。”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叫她。

好在江璃沒有一直叫不醒,她終於遲緩的睜開了眼睛。

見她終於睜開了眼睛,謝忱心裡鬆了一下,之後又不免因兩人現在的姿勢心裡有點發緊,生怕江璃誤會,本要趕緊解釋一下,卻在看到江璃眼神的那一瞬間,不由自主的頓住。

她那雙漂亮多情的眼眸此時滿含淚光,關鍵是眼神很散,沒有聚焦,彷彿還沒完全清醒的樣子。

但比起剛才閉著眼驚懼不已的樣子,確實是多了點對外界的感知。

於是謝忱只是試探性的一點點鬆手,確信她不會再抓自已,這才儘量動靜不太大的挪開自已的腿,和她拉開一點距離。

直到這時,睜開眼的江璃依舊是沒有別的反應的。

這個樣子莫名讓人看了更心疼。

謝忱低聲道,“你在怕什麼?”

他本來也沒指望會得到回答。

可是出乎預料的,江璃回答他了。

“蟲子……好多……老鼠,都在咬我……好疼啊……”

她的聲音微弱而破碎,近乎囈語。

謝忱默了默,不太熟練的低哄,“沒有。沒有那些。不怕。”

可是江璃就像是沒有聽到,對他的話再次沒有了反應。

謝忱對江璃這個樣子束手無策,想著實在不行去把那個保鏢找來吧。

正當他起身準備動作的時候,他又聽到江璃說道,“謝……忱?”

“嗯。”

江璃的眸光一點一點聚焦,慢慢的落在了謝忱臉上。

像是從什麼虛幻中終於來到了現實,又好像在藉著凝視現在的謝忱來確定什麼,整個人給謝忱一種緊繃又略微神經質的感覺。

謝忱忍不住又想皺眉。

他最近皺眉的頻率是不是過於的多了?

心裡閃過這麼個無厘頭的念頭,遂又很快被重要的思緒蓋過。

江璃的精神狀態,是不是有點不對?

“不打雷了。”

江璃忽然說道。

謝忱怔了怔,嗯了一聲。

“等會還會打雷嗎?”

謝忱注視著江璃,心頭驀地一軟,“不會了,聽著雨開始小了。”

“真的嗎?”

“嗯,估計一會就停了。”

“那就好。”

謝忱注視著她有些失神的看著自已面前發了會呆,然後慢慢把剛才踢亂的被子給自已拉上,一整個拉到下巴處,再輕輕往下縮了一點,側過身把自已藏在了被子下。

過了好幾分鐘,傳來她遲疑的聲音,“你不走嗎?”

“小姐叫我守夜。”

“啊,對,我忘了。”

然後便都安靜了下來。

除了嘩嘩的雨聲,果然也沒有再打雷。

謝忱盯著江璃露在被子外的小半個後腦勺和凌亂披散的長髮,心裡擠著許多念頭,如果一件一件拎出來就能發現,每一個念頭,都是關於江璃。

時間緩緩流逝,雨聲也漸漸的小了下去。

謝忱以為江璃睡著了,想著她先前睡覺把燈全部都關掉了,應該是入睡習慣,於是想去關壁燈。

他只不過是傾了傾身,動手去摸控制器而已,江璃的聲音幾乎第一時間響起,“去哪裡?”

他沒想到她根本沒睡著,卻第一時間在那緊繃的聲線中聽出了江璃的恐懼。

“我關燈。”謝忱連忙回道,“我不走,給你守夜。”

他知道現在的江璃情緒不穩,不厭其煩的又重複了一遍剛才才說過的話。

江璃又沉默了半晌。

謝忱似乎明白過來什麼,把手收了回來,低聲道,“我不關了,你睡吧,開燈睡不著的話戴個眼罩。”

江璃沒有再回答他。

這一晚,謝忱坐在床沿,沒怎麼閤眼。

江璃後來全程都異常安靜,安靜得如果不看著甚至都感覺不到這房間除了謝忱自已還有另外一個人。

她或許,也一直沒有睡著。

直到太陽昇起,陽光從窗外爭先恐後的擠進這間臥室,彷彿為這間臥室帶來了融融暖意和無聲的熱鬧,謝忱才看到半張臉都藏在被子下的人輕輕翻動了一下身體,伸出來的手軟軟的搭在自已臉頰邊,無意識的虛虛攏著幾縷她散落在枕邊的長髮。

她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