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彷彿有魔力般,許陳州莫名其妙跑了起來。

可能是有謝恂在前面的範例,宿管阿姨特別停下來上下打量他一番,發現小夥子精神抖擻啥事沒有,這才放行。扭頭就扯著嗓子把悄咪咪溜進宿舍的謝恂拎出來,“謝恂!給我出來!”

謝恂前腳踏進宿舍門,對著一群好奇的眼光,還有散一地的紙票子,自然地拉開拉鍊,把小說漫畫書全抖了出來。“社會上的事少打聽,今晚我做莊都算我的,賺多少虧多少明天都找我報銷哈。”

交代完,樓道宿管阿姨的聲音如雷貫耳,趁她沒喊到隔壁樓都聽到之前,謝恂非常識相,穿過人群直奔宿管阿姨的宿舍。

樓道,一個個腦袋從一間間宿舍裡探出,宿管阿姨眼皮子直跳,看著這群雞仔一樣的高中生,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她大學畢業後來應聘宿管阿姨就是來看男高的,誰知道全是一群乳臭未乾的臭小鬼,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簡直就是當代德華plus版。

“都看什麼看,還有十分鐘就熄燈,還不趕緊洗漱上床。”

宿管阿姨回到宿舍,看看平日嘴甜好看的謝小恂今天不僅晚歸還破了相,更是火上澆油。

還沒來得及發火,就聽到謝小夾子恂發話了,“對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一米七幾的個子此時乖乖坐在椅子上,垂著頭,兩手也老老實實放在膝蓋上。換做是平時,趙婉琳看到這可憐巴巴樣,沒準母愛氾濫加心花怒放,那群小毛孩一天天一個阿姨阿姨地叫,也就謝恂見面會喊姐姐好。

但今日不同往日,“臭夾子閉嘴!”她抬起謝恂下巴,把頭掰過去看左臉上的傷,嘴角和眼角處破了點皮,額頭處嚴重些腫了一大塊。

開心的時候叫謝小寶,生氣的時候就叫臭夾子。謝恂倒是見怪不怪了,畢竟他不佔理。

趙婉琳棉籤帶碘酒,即使生著氣但動作輕地就像撓癢癢,生怕一個動作給這一米七幾的大小夥子弄疼了。“手抬起來我看看。”

謝恂老實抬起手,手掌還好,就是手背拳頭處破皮較為嚴重。

“我們謝小恂能耐了啊,都學會打架了。”

“我是正當防衛,不過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

謝恂說的也算是實話,他本來也是想讓他們隨便揍一頓出出氣就行,沒想到這群龜孫子找了外面的人,下手沒輕沒重,他也就適當還還手。不過能肯定,這是最後一次了。

趙婉琳本來也沒多少氣,看著謝恂生龍活虎的模樣,猜想應該沒什麼大礙,氣也漸漸消了。“謝恂,你們年輕氣盛很正常,但要注意分寸,無關緊要的能服軟就服軟,又沒什麼大不了了,你看看這俊臉給揍的,姐心疼。”

知道她氣消了,謝恂也就放開了些。“那姐姐是心疼這臉,還是心疼我?”

“少來!”趙婉琳站起身,收拾醫療箱。“我當然是心疼臉,這可是公共財產,磕了碰了那怎麼行。”

“怎麼就算公共財產了?”

趙婉琳對上那雙似乎發著亮光的桃花眸,少年視力好沒有戴過眼鏡,即使是學習一天也清澈單純地就像深海明珠。“怎麼不算!你說說平時這臉誰看的最多。”

謝恂順著她的意思回答。“除我之外的人?”

“那可不,獨屬大眾所見而非私人所見的就是公共財產,你現在破壞了公共財產,你說怎麼辦?”

謝恂笑彎了眼,懶散靠在椅背上,宿管姐姐詭辯論真是厲害,不過,謝小恂也不賴。“那我就把鏡子焊死在臉上,把公有轉變為私有。”

“好小子!”趙婉琳一時找不出拆解的漏洞,只好對椅子上看似乖巧實則一肚子鬼水的小子放行。“你滾吧,給你五分鐘洗漱。”

“謝謝琳姐。”

另一邊,許陳州剛一回來就被宿舍的六人包圍。

“陳州,發生什麼了?”

看他們滿臉疑惑好奇,還有連地上都沒來及收起來的紙牌,床上那些本小說漫畫。那一刻他彷彿謝恂附體般,“社會上的事少打聽。”說完,越過眾人上床,拉上床簾。

“不是,他們這……”

“算了算了,都散了。”

“那我們還繼續嗎?”

“繼續你個頭啊,沒看到……”周文皓看著緊閉的床簾,壓低聲音,“謝恂都被許陳州揍了。”

“啊!”吳楚鑫二重奏般驚呼一聲後立馬禁言,隨即也跟著壓低聲音。“你怎麼知道是許陳州揍的?”

“你沒看見晚自習許陳州盯著謝恂睡覺嗎,一節課起碼看四五遍,這不是氣的還能是什麼。還有還有,謝恂要走的時候許陳州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反正就是不給過。”

“我好像也看見了,聲音壓得很低,聽不到說什麼。”李旻補充道,那時候他跟周文皓在門口,確實看見許陳州表情不對,謝恂還嬉皮笑臉的模樣。

“謝恂還怕熱,現在是五月份,你看看他回來時穿什麼?”

“!”冬季校服,還拉到頭!這他媽的得被揍成什麼樣。

經過幾人添油加醋一番腦補,最後決定為好大兒謝恂討個公道。

謝恂從宿管阿姨那回來,就看到好同桌的床位被宿舍其他六個人圍的水洩不通,甚至把學習中勿擾的床簾給拉開了。

什麼情況?

謝恂擠進人群,被許陳州瞪了一眼,然後又看向好大兒周文皓。“咋地了?”

“謝恂你來的正好,我們正給你出頭呢!”

“不是出啥頭啊,我這沒睡醒摔了一跤你們找我同桌出啥頭?”

“你他媽……”怕是沒有摔倒的經驗,一群大男人愣是沒看出是摔的還是打的,欲言止了又止。最後想到唯一擺脫尷尬的方法,“我賭贏了六根筆芯明天找你拿。”說完,回到自已床位上看小說。

其他人聞言,紛紛效仿。“我也六根。”

“我也六根。”

“我也是。”

“我也六。”

“我六。”

不是?謝恂被這群狗東西氣笑了。不過想到他們剛剛為自已出頭的傻樣,心裡一暖。“行吧,我去刷牙,明天都找爸爸拿。”

“滾啊!!!”

許陳州拉上床簾,心裡泛著酸楚。當初他也跟謝恂一樣有一群“朋友”,雖然不是很真心。

當善良換來的惡報太多了,下一次出手都會帶著遲疑。

就像今晚他多次想過事不關已高高掛起,即使和老王一塊下樓後他也可以往宿舍方向走去,然後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但也許是想到上個月謝恂在課上公然對在教育部有著背景的化學老師提出譴責,要求化學老師停止言語辱罵,並向他們全班道歉,失敗之後又以交白卷這種衝動又幼稚的舉動來示威,他有些遲疑了。

如果是老王他們看來的話,其實沒什麼大不了。言語上的侮辱,並沒有實際性的威脅,只不過聽起來不太舒服罷了,但敏感者的哭泣卻點燃了小傻子的怒火,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已。

透過床簾的縫隙,他看見無人在的黑暗中,謝恂腰背略微彎曲,一手刷牙,一手還扶著後腰,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校服底下什麼情況,到底還是他本人清楚。

許陳州有些後悔,今晚就不該攔他,如果讓謝恂跟周文皓他們一塊回去就不會發生今晚這事。

眼眸微沉,他收回目光,在書包裡翻出沒開封的專治跌打扭傷的藥膏,穿過貼牆的縫隙塞進上鋪。

人美心善的宿管阿姨(劃掉宿管姐姐)說好五分鐘就是十五分鐘,刷完牙的謝恂還有時間把髒校服搓一搓扔進洗衣機脫水。待到收拾完衣服爬上床,寢室的燈完美熄滅。

哎,又是被愛的一天。

謝小恂摸黑脫掉外套,剛躺下就感受到背後傳來一陣痠疼。要不是還能動他都懷疑脊柱被踹斷了,疼啊。

許陳州在下鋪聽著頭上木板咿呀兩下後徹底不動了,還在想謝恂有沒有發現那條藥膏,上面啪嗒一個東西滾下。

好吧,不用想了。

謝恂探出頭,敲敲許陳州的床簾,等許陳州拉開,才用口型無聲說道,“我好像掉什麼東西了?”

“沒什麼。”

“嗯?”

“謝恂你不睡覺裝個鬼嚇人幹嘛?”路過巡視的宿管阿姨就無意掃一眼,結果看見表演倒掛金鉤的謝恂魂差點嚇出了。

謝恂有苦說不出,把頭又收了回去。

完了完了,今晚要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