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現身

在經歷了三個月的喧囂與繁忙之後，學校的操場擴建工程終於接近尾聲。挖掘機發出的隆隆之聲穿透教室的門窗，與夏末的蟬鳴交織成一曲奇異的催眠交響樂。午後的時光伴隨著如此催眠效果的背景樂，同學們或心神縹緲，或小雞啄米。

幸運的是，今天下午是全校統一的大掃除，學生們得以提早結束一天的課業，回家享受閒暇。教室內外，學生們分工協作，有條不紊地清洗、擦拭、整理，以確保課室迴歸其本應有的乾淨與整潔。每一行每一列的桌椅規整排列，地板光潔如新，空氣中瀰漫著清新的潔淨氣息。同學們帶著輕鬆的神情，三三兩兩地攜帶著清潔工具，有序地離開了校門。

今日的操場上，平日裡不絕於耳的工程噪音戛然而止，機械靜默如同被施加了靜止魔法，靜靜地休憩在一旁。悶熱潮溼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安的躁動。天色也不如往日明亮，昏黃的彷彿有張久未清洗的棉帳遮在了眼前。樹上的蟬鳴此時顯得異常詭異。環顧四周，工人們聚集在一起，議論紛紛，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原來，施工中無意挖開了一些年代久遠的墳墓，令工人們心生畏懼，不敢貿然繼續他們的工作。

這一變故吸引了幾位好奇心旺盛的學生，他們紛紛跑向現場，爭先恐後地探頭，試圖看個究竟，其中不乏一些頑皮的學生擠到了最前方。

我，站在稍遠的地方，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那片被打擾的土地之上。只見土牆上裸露的墓室沒有棺木的蹤跡，只有幾個被挖出的弧形洞穴，從裡面灑落出些許白色粉末。這些粉末在昏暗的天色裡泛著慘淡的熒光，彷彿是時間的痕跡化作塵埃飄散。

這時，大肚子工長走向那些粉末，他停下腳步，轉身對著其他工人發出了指令：“大家別站著了，趕緊把活兒幹完。明天就可以完工了，臨結束出這種鬧心事情。”說罷，他率先跳上了挖掘機，熟練地操作起剷鬥，毫不遲疑地開始清理墓室殘餘，直至徹底清除。

空氣裡充滿著欲滴的水汽，壓得人悶得慌，昏黃的天空又暗了幾分，彷彿對工長的行為進行控訴。工人們又開工了，挖掘機磕磕噠噠的聲音，又響徹操場。

林西走在回家的路上，家裡離學校就10分鐘的路程，今天她走得格外慢，剛剛看到白色粉末如同一場無聲的雪，一直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我感覺到她的心跳在加速，呼吸變得急促。今晚她會做噩夢吧，我想。

“哎喲！”

路邊忽然傳來一聲如刀割般嘶啞的喊聲。林西下意識地檢視自身，並未發現自已腳下有任何障礙物。踩到什麼了嗎？沒有被絆到的感覺。

林西望向聲音的來源，馬路邊的草地上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頭髮稀疏，頭皮若現，黃如枯草的頭髮已長到肩膀。很有幾分小說裡裘千尺的樣子。聽到林西的想法，我嘲笑她怕是射鵰英雄裝中毒了吧。

感覺到林西停下腳步，街頭“裘千尺”原本嗤笑的嘴角收了起來，那雙沒有瞳孔的眼睛望向她，眼中沒有正常的眼白，他的眼睛裡盡是幽深的暗紫色。

“你，能看見我？”他說的很緩慢，似乎發出這幾個字對他來說是極大的痛苦。聲線如同尖利的指甲剮蹭黑板般刺耳，讓人心生寒意。

“你的身上居然有星塵能量？”男人突然迅速站起，瞬移至林西面前。這速度不是地球生物可以做到的。

“太好了，我可以回去了！”他注視著林西，眼睛裡有旋渦聚集。彷彿有無盡宇宙的旋渦在匯聚，深不可測。沒有瞳孔的眼睛似乎能穿透林西頭骨看到她的靈魂。“裘千尺”臉上的皺紋在極度的興奮中被撐開。

“危險！快走！”

林西后退了一步。

然而來不及了，男人瘦削的右手緊緊抓住林西的左臂，用力想將林西拽向自已。骨瘦如柴的手指異常有力，如同鐵鉗般讓林西動彈不得。林西想掙脫卻發現身體不受控制無法移動，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束縛。

“想跑？愚蠢的生物。”他用盡全身力氣去拽扯林西，動作中透露出一絲僵硬與不自然。變扭的動作讓我發現他的左手處空蕩蕩的，而他的胸部右下方有著奇異的光芒在閃爍，那是——星塵能量！？

“怎麼辦？”林西四周一看，路上的人早已無蹤影，世界一片寂靜，彷彿被遮蔽到了另一個空間。

“他的弱點在右肋下三寸，如果能靠近他的話。。。。。”我自言自語道。

“靠近後要怎麼做？”林西問。

“你能聽見我說話？”我不由得驚訝。在林西身邊的十年裡，林西從未對我有過任何回應。這是第一次她回應我的話。

“剛剛不是你讓我快走嗎？快說！”林西催促著，異常冷靜。

“靠近他後，指尖點選他右肋下三寸，說‘卸’。”

謝？有夠奇怪的。林西借勢旋入男人懷裡，如夜風中的幽魂，腳步輕盈，借旋身之時把左手抬過頭頂，如同和舞伴做了一個旋轉，這時對方也因右手順勢抬高，身體右下部暴露無遺，林西伸出右手，點向我說的位置。

“謝！”

一顆黑紫色的菱形水晶從男人體內被抽離，伴隨著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

“不！”，男人瞬間無力倒地，力量被盡數抽空。

“你怎麼，怎麼知道？怎麼會？”他怒目圓睜，本來暗紫色的眼珠轉變得慘白無光。男人身體顫抖著。當他的視線轉向林西的頭頂時，“裘千尺”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林西，指向了我。

“原來，原來是這樣。”他望著我，滿腔的憤怒與不甘，欲將我萬箭穿心，可是卻無可奈何。

“你以為你可以回去嗎？他們很快就要來了，哈哈哈哈，果然我主不欺我！”男人用盡全部力氣吼出這句，十天，仰天長嘯。隨後化作一灘黑水，瞬間滲入地底。

林西看見那顆黑紫色水晶飛出後，朝著自已的頭頂後方飛去，她轉身仰望卻沒有發現任何人，水晶也消失無蹤。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詭秘不祥。

“你，還在嗎？”她說。機器轟鳴的聲音再次傳入耳，打破剛剛的寂靜，讓這個世界忽然又有了生命力。

然而此時的我已經在九霄之外，無法聽到她的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