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良將行李箱放到摩托車後面,用繩子捆緊,捆好後,搖了搖,確定不會掉之後帶上安全帽,邊扣上安全帽的扣子,邊進屋喊:“洲洲,崽崽,吃好沒?我們要出發了。”

在大廳的小桌子旁,坐著兩個男孩,一個氣質沉穩,小小年紀就看出將來一定有出息,一個長相偏幼點,臉上還有點嬰兒肥。

他們家不算富裕,可以說還很窮,家裡還是並沒有裝修,還是最原始的磚,這房子也是前幾年剛起的,大廳的正中央是貢臺,貢臺兩邊貼著掉色的春聯,他們這裡除了新起的房子,一般不會每年都換春聯,是以現在貼的這個起碼有三年了。

傅汀瀾咬著麵條,抬頭焦急說,“爸,在等兩分鐘,我馬上吃完!”

祁北洲:“你慢點,還有時間。”

傅國良也讓他慢點吃。

祁奶奶提著塑膠袋從外面進來,遞給祁北洲,“這裡面是一些吃的,你帶著,在車上餓了和崽崽一起吃。”

“奶奶,就兩個小時,餓不了。”傅汀瀾吃不完,將碗推給祁北洲,祁北洲自然而然的接過兩三口解決了。

傅國良看到,嘖了一聲,敲著他的腦袋,“浪費。”

梨花村是一處處於大山深處的小鄉村,有四十多戶人家,這裡似乎被外界完全遺忘,在村村通公路末期才上車,修了水泥路。

以前都是村裡自費請挖掘機挖路,遇到暴雨道路坍塌,村長就會挨家挨戶的通知明天要去挖路,你家誰去,帶什麼去。

村裡的年輕人都是外出務工,像祁北洲和傅汀瀾這種年紀的,要麼在初三時選擇職校或直接出去打工,要麼高三讀完成年後考技校或打工,甚至直接結婚的。

村裡人大多思想落後,到了年紀要麼結婚要麼打工,而很同齡人也是這種想法,覺得生活就是這樣的,因為他們的父母也是這麼過來的。

像傅汀瀾和祁北洲這種考上高中,安穩讀書的人很少,而傅國良是村裡的一股清流,覺得就該讀書,讀書改變命運。

今天報道,傅國良需要把他們送到集市上等車的地方,每天到縣裡的車只有一輛,時間是上午八點。

平常都是祁北洲騎車,他們到了集市後,會將車託管,一個月一百塊錢,下次回家就可以直接騎回來。而這次因為村裡有老人過世,和傅家還有點沾親帶故的,傅國良於情於理都要回來露個面,幫個忙。所以此次特意從外面回來,大概會待個十天半個月,祁奶奶心疼他們,讓傅國良送他們去,再將車開回來。

傅國良和趙雲芬的工資就夠供傅汀瀾讀書,還有點閒錢存著備不時之需,並不能買小轎車什麼的。

北洲並不是村裡的人,傅汀瀾從小就和他一起長大,祁奶奶說,祁爸爸早些年外出務工,遇著機會,跟個大老闆往深圳那邊發展,又在那邊認識了祁北洲的媽媽,二人有了祁北洲後,工作又在上升期,就將祁北洲送到這邊給爺爺奶奶養。

雖然是這麼說,除了逢年過節的電話和每個月準時到賬的錢,傅汀瀾是一點都沒有見過祁北洲的父母。

臨走之前,祁奶奶提著一小袋東西來送孫子,農村的老人家不懂,就叮囑孫子在學校要好好聽老師的話,不要打架,和同學友好相處。

傅汀瀾插嘴,“奶奶,洲洲可聽話了,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老師可喜歡他了。”

傅汀瀾自小就討巧,祁奶奶樂呵呵的揉他的頭,傅汀瀾也彎下腰給她揉,“真的嗎?那我們崽崽聽不聽話啊?”

傅汀瀾佯裝不滿,撅起嘴巴抬起頭不滿地看向老人,“奶,我最聽話的好嗎?我多可愛啊,誰不喜歡我。”

祁奶奶被他逗笑,“對對對,我們崽崽最討人喜歡了。”

祁北洲將碗端去廚房放好,拿上他和傅汀瀾的書包,坐上了摩托車後座。一個行李箱加上兩個男孩,略微有點擠,傅國良腳撐著地,往前挪了挪。

他扭頭看兩個孩子是否坐好,看到祁北洲手裡提著都是東西,自已兒子的書包都在那,而傅汀瀾呢,兩手空空。

他恨鐵不成鋼,“幫你哥拿點。”

“沒事,他坐中間不太好拿。”祁北洲調整好坐姿,以免太過壓著前面。

他長腿長手的,坐在這輛小小的摩托車上有點憋屈。

但初中三年都是這麼過來的,或者說從小到大,他們這裡的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祁奶奶追著車走了兩步,“路上開慢點!”

這一去,又是三四個月不見。

“知道了,老太太,回去再睡個回籠覺。”傅汀瀾搖著手。

車子在公路上行駛,天沒有完全亮,山間的晨霧籠罩著一座又一座得山頭,看不清前路,但傅國良開得很穩,路上也遇到幾個和他們一樣的人,有爸爸送去的,有媽媽送去的,也有自已去的。

到集市等車的地方時已經有很多人在等著了,傅國良腳撐著地,低聲讓他們慢點。祁北洲將東西舉高下車,傅汀瀾緊跟著。

“在學校要聽老師的話,不要和人打架,好好學習……”傅國良開始巴拉巴拉地叮囑,還是那一套,“洲洲,看著點弟弟。”

“知道了,我都這麼大了,”嘴上是這麼說,但祁北洲還是能看出傅汀瀾很捨不得傅國良,這次回來父子二人就一起待了兩天,他們就要去讀書了,“您不是還要去五爺家幫忙嗎,快回去吧,晚了不好。”

祁北洲握緊手裡的東西,“嗯,傅叔,我會照顧好崽崽的。”

傅汀瀾偷擰了一下他的胳膊,瞪他——

在外面不許這麼叫!

“崽崽,要聽你哥的話”,傅國良打好油門,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知道要怎麼和孩子們相處,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儘管心裡萬般不捨,到嘴邊的還是那麼幾句,“沒錢了給爸爸打電話。”

兩個孩子乖乖點頭。

地方雖小,該有的還是會有。

祁北洲找來超市門口放著給學生的塑膠凳子,擦乾淨後讓傅汀瀾坐下,將東西放在他腳邊,又去超市裡買了兩瓶水和兩個口罩。

傅汀瀾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垂眸看著蹲在地上給他找暈車藥的少年,少年隱有張開的趨勢,後背的肌肉在短袖的遮蓋下若隱若現。

傅汀瀾暈車,而且非常嚴重。

初中那會兒還沒有租房子,放兩三天假那種學校也不讓留,就來回跑,祁北洲每次看他奄奄一息的樣子,快心疼死了。然後傅國良就在鎮裡給他們租了個小房子,兩個人一起住。

暈車藥要提前吃,傅汀瀾就這水吃下藥,他不會吞藥,就仰頭把藥放進嗓子眼裡,再喝水,連喝兩口,才把藥吞下去,沒差點被藥味燻得把隔夜飯也給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