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落水

想起前世種種，嬿婉不免覺得悲涼，細想起來，上一世這宮裡就從沒有人會真正關心進忠，好在她如今重活了一世，既然世人都不關心進忠，那便由她來關心吧。

只是轉眼間她又想到了琅嬅，昨日弘曆提起琅嬅病重，受不得顛簸，為避免車馬勞頓，迴鑾改走水路，可這水路更是害得琅嬅失了性命。

那一天是否該提醒琅嬅莫要出門呢？

“炩主兒？炩主兒？”

嬿婉方才回神，“怎麼了？”

進忠笑道：“您發什麼呆呀。”

嬿婉問道：“你說我若是知道一個人要死了，可要去救他？”

進忠瞧著嬿婉道：“主兒糊塗，怎的連這都想不明白，那人活著若對您有用處，您提點提點他又如何，但若是那人活著對您有害，譬如您會因為他得罪旁的人，那這事您就別插手了，畢竟這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啊！”

進忠說的話雖不好聽，但卻在理，嬿婉便想著自已該過去提點提點，但卻不能太明顯，只對琅嬅說當夜別出去即可，若她不聽非要出去，那嬿婉也沒辦法了。

“你說得在理。”

進忠笑道：“小主明白就好，眼看著夜深了，奴才便先回了，炩主兒日後要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直讓春蟬瀾翠去尋奴才就是，奴才會為炩主兒排憂解難。”

嬿婉點頭，“那你去吧，路上小心著些，別被人看見了。”

＊

回宮路上，琅嬅特意去尋了弘曆想與她一同用膳，可皇上卻囑咐琅嬅注意身體，又說他這邊的膳食多為葷腥，琅嬅不能多食，便打發琅嬅先回去了。

琅嬅離開后皇上卻找來如懿一同賞月，皇后見到趕來的如懿，認為她是在自已面前耀武揚威，十分不悅。

正巧又“巧遇”了在另一邊等著琅嬅的嬿婉，“皇后娘娘萬安。”

琅嬅面色慘白，如今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若不是素練扶著，嬿婉都怕琅嬅會即刻暈倒。

“你怎麼在這，夜裡風涼，何必在這吹風。”琅嬅輕聲說道。

嬿婉嘆了口氣，“嬪妾方才瞧見娘娘往皇上那去了，身子又不好，所以心下擔心，故而在此處等著娘娘，只望娘娘能顧惜自已的身子，今兒就別再出來了，好生回去歇著吧。”

琅嬅輕輕笑著，“你倒有心了，快回去休息吧，你的話本宮記下了。”

嬿婉說完也就離開了，現如今她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只看皇后肯不肯聽，她若聽了，那自然能躲過這一遭，若是不聽……

夜間船停在岸邊，嬿婉坐在船頭，微微的扇著扇子，瞧著遠處的人間燈火，只覺得頗為感觸，若非一遭一遭的事壓在她身上，她是否也會成為那萬家燈火中的一個呢。

春蟬與嬿婉坐在一塊兒，也隨著嬿婉的目光看去，“主兒，那些燈火有什麼好看的呢？”

嬿婉輕輕笑著，“我也不知道，不過我這輩子都是要被困在宮裡的，這些地方也只有陪著皇才能‘染指’半分了，春蟬，你和瀾翠想必也不願被困在那一方天地吧，你且放心，等我替你們尋個好人家……”

“主兒！”春蟬打斷了嬿婉的話，“主兒說什麼呢！奴婢這輩子都會陪在主兒身邊的，憑他是什麼好人家，難不成我春蟬不嫁人就不能過活嗎？”

嬿婉感動不已，雙眼泛著淚光，“春蟬，你再這麼說，我怕真要離不開你了。”

春蟬只道：“那不是正好？奴婢願意陪著主兒。”

“外頭風涼，春蟬，快扶主兒進來吧，仔細受著了風寒。”

春蟬應了一聲，正要扶嬿婉起來時，卻聽外頭亂糟糟的，嬿婉微微皺眉，心中隱有不安。

“瀾翠，發生什麼事了？”

瀾翠急忙回道：“聽人說是皇后娘娘落水了，現在已經被凌侍衛救起來了。”

聽到凌侍衛三字，春蟬有些擔憂的看向了衛嬿婉，她實在怕嬿婉對凌雲徹還有情，好在見嬿婉面色無異，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如今合宮的嬪妃都過去了，小主，咱們也過去瞧瞧吧。”

“也好。”

嬿婉嘆了口氣，看來皇后並沒有聽她的話，只是還沒走近便聽到了一片哭聲，嬿婉剛到時，便聽到太醫說琅嬅已經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了。

“一報還一報……一報還一報……”琅嬅似乎夢魘了，嘴裡嘟囔著些什麼，但在場之人卻聽不清琅嬅在說什麼。

“你們……都先出去。”弘曆沉聲說著，餘下的嬪妃哪裡敢說話，便都一一出去了。

唯有如懿還留在原地，想勸說一番，但站了一會兒後又覺說不出一句話，這才轉身出去。

“主兒，今兒怕是要睡得不安穩了。”瀾翠扶著燕婉，“看樣子，皇上對皇后是極為在意的，您今夜回去怕是要熬一熬，讓皇上以為您也在替皇后傷心才行。”

嬿婉知道弘曆在皇后死後的種種瘋魔行為，心中瞭然，“你說的我都明白，你和春蟬先休息，我自個兒熬著就是。”

“主兒一個人多孤單啊，奴婢和春蟬都陪著您。”

嬿婉不依，以明日瀾翠和春蟬還要伺候她必定會累為由打發她們二人睡覺去了。

夜色漸深，遠處的燈火逐漸熄滅，唯有他們的船隊還燈火通明，嬿婉她獨自一人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明月，心中卻是波濤洶湧。

她知道，弘曆對琅嬅的死有著深深的愧疚，但這種情感在她看來既是可笑又是可悲，人活著的時候不珍惜，死後何必要做出那些真情來。

“我也是個不識好歹的，有什麼資格笑他。”

嬿婉暗自嘆息，她也不知道自已為何要殺了所有親近之人，難不成前世她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另一邊的弘曆則是坐在床邊，看著琅嬅的睡顏沉思。

她睡得並不安穩，嘴裡嘟囔著什麼報應，弘曆是何許人也，自然猜到了有些事是琅嬅做的，但此時琅嬅人已經如此，他又哪裡捨得再責罰琅嬅呢，另則琅嬅這些年排程後宮，也算是功大於過吧。

只是高晞月和如懿兩人因為琅嬅而未能有孕這件事，弘曆對琅嬅還是心有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