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廿!顧廿哥!哥!你知道桔梗花的花語嗎?”

顧廿搖了搖頭。

“是永恆的愛。還有一個意思是——無望的愛。”

顧廿看著面前笑的前所未有燦爛的少年,問他:“所以你那時候送我那朵花是什麼意思呢?你是想說,你會愛我一輩子,還是,你覺得……你愛得太絕望了呢?”

少年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了。

顧廿伸手想抱住他,想像以前一樣親吻他,可是少年的身影卻逐漸淡去。

顧廿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已哭了,枕頭溼透了,他在黑暗中靜靜坐了半宿,直到天亮,他緩緩起身,戴上工作牌去工作。

誰都不會想到顧廿會放棄所有優渥的工作條件,最後去選擇當了一名幼師。

他和很多很多小朋友相處,陪他們玩遊戲,做作業,和他們聊天,他溫柔地讓所有人都喜歡,是小朋友最喜歡的老師。

幼師這份工作基本上下班很準時,每次晚上七點左右就可以到家。

顧廿吃完飯吃了藥後就睡在床上,夢到了少年被打撈起的模樣。

如他預言的那般,浦江江深流急,屍體被衝了很遠,衝到了下游,石子尖銳,程念城的屍體被打撈上來時,被劃得亂七八糟的,身體被渾濁江水泡的發漲發白,肚子裡灌了幾斤泥沙,一點也看不出原先的樣子了。

他覺得自已沒有潔癖了,或者說在程念城面前,他從來都沒有,他把程念城的屍體抱在懷裡,一遍一遍地說著:

“我喜歡你。程程。我喜歡你。我很確定,我真的知道了,程念城……我真的喜歡你。我不會再猶豫了,回來吧,好嗎?我好想你。”

“那時候,你被梁宇帶走,我嫌棄你髒了,嫌棄你和別人上床了,我覺得噁心。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我很在意你。所以我去了與梁宇對立的公司那裡。把你在他手上的訊息告訴顧瑩瑩。然後救下你。

我早該意識到,你對我是不一樣的。你離開我之後,我的心很空,很空。我以為我只是病了,等你回來後,病就好了。

可是你回到我身邊之後卻變了,我以為你喜歡上樑宇了。梁宇的起點比我高太多了,他有個有錢的爸,而我是個被父母拋棄的怪胎,我要努力很久才能到他的高度,你移情別戀,似乎很正常。

我想,你的喜歡那麼善變,又憑什麼要求我一直喜歡你。所以我就說了氣話。你那時候問我,我會不會照顧你。我沒有回答。

但是我多想告訴你,只要你離開梁宇,回到我身邊,我會真的永遠永遠不離開你。”

顧廿吻著懷裡的人,哭的像個孩子,“可我看到那本相簿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你有多麼多麼喜歡我。你怎麼不說啊……你怎麼……不說啊!我不是正常人,我……不懂啊……”

那一天,他被公司辭退,可他心中一點波瀾也沒有,他先回了寢室,打算把程念城的東西收拾帶回家。結果翻到了那本本該在他生日那天送出去的相簿。

相簿第一頁,是大大的用彩筆寫的幾個字——

“祝,顧廿十九歲生日快樂!”

再往後翻,每一張照片都是顧廿。

有顧廿在書店低頭看書的模樣。

於是顧廿想起那人穿著綠色紗裙一雙黑色眼睛像只小狐狸一樣地自以為隱蔽地偷偷盯著他的模樣。

有顧廿在寢室裡刷牙的模樣。

有顧廿吃飯的模樣。

於是顧廿知道,這時候他們應該在一起了,所以程念城大多拍的都是正臉。

顧廿一張一張翻著照片,透過這些照片回想著當時拍下這張照片的人是什麼樣的。

翻過那麼多張照片,沒有一張有程念城。

顧廿本來正疑惑著,卻看見了最後一頁上面的話:

顧廿哥,在我心裡,你就是一朵桔梗花。一開始,我只敢偷偷看著你,不敢離你太近。你有潔癖,而我太見不得人。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地裡的泥巴,總怕把你弄髒。

到後來,我們在一起了,我也常常覺得像做夢。心想,你真的喜歡我嗎?我有什麼值得喜歡的呢?我的怪癖已經讓我抬不起頭了。周圍的人知道這件事情後的目光讓我覺得很難受。但是顧廿哥,你是不一樣的。

被你發現的時候我以為你要打我,但是你卻說:“下次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你讓我覺得,就算我喜歡穿女裝,我也是個正常人。不會被人辱罵,不會被人孤立。

這樣好的你,怎麼會喜歡這樣不堪的我呢?也不怪你,每次都不能給我肯定而堅決的承諾。

不知道我們可以在一起多久,希望,你可以陪我久一點,再久一點,直到無限趨近於永遠。

我是不是奢求太多了?但是好像喜歡一個人總是忍不住貪心的。

我喜歡你,顧廿。

顧廿讀到這裡,才知道,原來程念城喜歡自已喜歡地那麼卑微,他人生中第一次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什麼叫幸福。

他想去找程念城,告訴他自已喜歡他,他回到家裡卻沒了人。

只差那麼一點點。

原來在他拆開相簿的那一剎那,他的愛意值便達到了100。

“原來我不止喜歡你。我愛你,程程,你還……聽得見嗎?”

桔梗花有兩種花語。幾乎截然相反。

因為當幸福來臨時,有的人抓住了,那便是永恆的愛,有的人陰差陽錯錯過了,緣分消散,生死兩隔,就變成了一輩子的,最無望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