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望族傳統的祭祀儀法由於過於窺探天機,往往會極大損耗祭司的精血甚至精元。後來,隨著歲月變更,王朝興替,為了降低祭祀儀法對祭司的反噬,望族人便對祭祀之法進行了大幅改進。族中專門負責製作祭祀符籙的一脈漸漸演變為後來的符籙堂。專注於煉製祭祀法器的一脈則演變為後來的煉器堂。而祭祀中的推演之法歷經萬年,也終演變為如今的天機術,由族中祭司共同組建起的組織便為天機堂。三堂相互獨立,祭祀一事專由天機堂負責,符籙、煉器二堂不得參與其中。這樣,便將推演天機帶來的反噬降到了最低。

起初,選擇修煉天機術的弟子佔了多數,畢竟這才是望族祭司之法的根本。但他們也逐漸開始意識到,天機術雖然玄妙,但卻存在著三個缺陷。一者,天機之術極其難以修行,對修行者的魂力、天賦和悟性要求甚高,大多數修行者都會止步於半途。二者,以天機術窺探天機,多少皆會折損壽元,這與修仙者求長生得永存的理想恰恰背道而馳。三者,在與他族修士鬥法過程中,天機術難成助力,而相比之下,符籙和法器卻更為實用。

逐漸,天機堂一脈開始沒落。直到五百年前,族中出了一位名叫望絕塵的年輕天才。他同時精通符籙和煉器兩道,並最終以不到兩百歲的年齡便達到了大乘境界。身兼符籙、煉器兩堂堂主的望絕塵,多次向族中長輩提議,併成功說服眾人將符籙、煉器兩堂合二為一,且令兩堂弟子開始兼修兩道。

而這些,卻並非他的最終目的。

他最終的目的是要將符籙、煉器之道與天機術三道歸一,從而超越歷代先祖,使望族重新回到萬年前的興盛。

而那時,他的這一想法剛一提出,便受到了來自族中長者的一致反對。畢竟過於推演天機,有違天道,後果難以預料。

後來,在多重壓力之下,望絕塵表面上選擇了放棄,但卻在暗中一直帶領著數名心腹弟子做起了嘗試。

而這也為後來的悲劇埋下了無盡的隱患。

直至三百年前,凌州霸主皇玄大帝黃天宇突然到訪望族。其來訪的目的是想借望族天機術,洞察飛昇仙界之秘。畢竟九州大陸已經有數千年時間沒有再出現過一位飛昇修士,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隨後,時任天機堂堂主的望自在,合座下六名親傳弟子之力,共同施以天機術,伺機為那黃天宇推演出一線天機,可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就在黃天宇抱憾離開望族之際,族中一人宣稱自已有一法,或可覓得一分可能,而此人正是望絕塵。

黃天宇大喜,礙於皇玄大帝的威名,族中無人敢攔。

當即,望絕塵調集族中千名修士以三千符籙、六十四件法器銘刻大陣。陣成之後,望絕塵親率一百零八位修士坐於鎮中,負責維持大陣運轉,以助望自在施以天機術窺探天機。

本想望族藉此機會,便會一舉逆天改命,復興在即,不成想,就在大陣剛剛啟動後不久,望自在施以天機術不足十餘息,那天機之冰山一角尚未窺見,大陣就突然失控。

頓時間,整片望族地域山河破碎,高空之上降下道道赤色驚雷,整個望族如同經歷末日一般。浩劫之下,陣中半數弟子命隕當場,屍骨無存。就連大乘境修為的望自在也是肉身盡毀,魂元盡碎。混亂之中,望絕塵企圖為其收攏一縷魂元,但終是未能如願,只能眼睜睜看著同族師兄死於自已懷中。

後來,自愧之下,望絕塵辭去堂主之職,並散去座下所有弟子,立誓不再過問族中之事。並將自已囚禁於燕雲山脈的洞府中,至今,已有三百餘年。

……

“前……前輩如此做,也……也是為了望族。時間既已過去三百年,如今的望族早已物是人非,還請前輩勿要太過介懷。”

聽到眼前這位族中傳奇老者的講述,望川一時間有些語塞。但又轉念一想,這些事情與他何干,族中如此傳奇人物為什麼會向一位不起眼的後輩講這些,難不成是想隨意找個人陪他一起打發時間,然後再共同關上個三百年,望川心裡立即又忐忑起來。

“當年種種,歷歷在目,老朽怎能釋懷。本想,這座洞府定會成為老朽坐化之地。直到今日,觀你與那三兄弟鬥法,明明有四個小境界的差距,卻臨危不亂。堪堪十四歲,就已將符籙、煉器兩道融匯至此。生死瞬間,竟能夠精準預知矩尺軌跡,化險為夷,看來你已經隱約觸控到了天機術的奧義。”

望川心中驚歎,原來先前的打鬥,老者早已看在眼中。

“前輩過譽了,晚輩這點拙劣身法,不堪入目。至於前輩所說融匯符籙、煉器兩道,甚至修煉天機術一事,更是無從談起。”

望川面顯堅定之色,實則心中早已慌亂到了極點。

“哈哈……你不必著急否認。以你當前修為,便可做到這一步,定然天賦不俗。我且問你,可想——再進一步?”

一時間,望川面色微變,心亂如麻。修煉一事,如有高人指點,本是天賜的機緣。若能拜一位大乘境修士為師,更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但人心畢竟叵測,保不齊眼前老頭仍不死心,妄想培養一名弟子,讓他再步自已三百年前的後塵。

“謝前輩錯愛,可惜晚輩之志並不在修行。仙途漫漫,望川一介凡俗,實在不敢妄想。晚輩也是時候該告辭了,若再遲些,家中父母怕是要去族中長老那裡要人了。”

望川拱手一禮,快步向後退去。

“以你如今修為……哎,沁月丫頭怕是等不到那六靈復魂丹了。”

望川耳中“嗡”的一聲驟響,腦中頓感天旋地轉,腳下再也邁不出哪怕一步。

“你……究竟是誰?到底要幹什麼?”

望川眉頭緊蹙,雙手微顫,憤憤地盯著眼前的老者。

“百年前,荒瀾魔族率先挑起戰爭,姜州、羅剎、南疆先後失守。凌州底蘊深厚,且有皇玄大帝坐鎮,本不必驚慌,但我望族畢竟勢單,位置上與荒州僅隔一個丹族,以至族中人心惶惶。那時,我雖囚身於洞府之中,但卻對此多少有所感應。雖立誓不再過問族中之事,但老朽一身修為畢竟出於望族,況且當年災厄皆是由我而起。於是,我便一直默默地關注著族中大事。倘若真與魔族一戰,老朽必定不會置身事外。”

望川沒有插話,靜靜地聽著。

“直到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