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雨坐在河邊,看著夕陽一點一點地落下山去。

從餘曉默生病在家休息以來,蘇筱雨忽然覺得學校的生活很沒意思了。每天沒有餘曉默跟著自已一起上學放學,連走路都沒精打采的。

破天荒的,蘇筱雨第一次放學以後沒有按時回家,他一個人來到河邊,想弄清楚這一段時間在自已和餘曉默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彷彿越來越不認識餘曉默,也越來越不認識自已了。

大約是從餘曉默生病前摸了自已的青瓷香爐開始的吧,蘇筱雨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從餘曉默摸了自已的青瓷香爐,整個人就變了,變得不再是自已以前認識的小魔女;她每天病歪歪的,以前活蹦亂跳的勁兒忽然不見了;而且忽然變得文靜乖巧起來,那種文靜和乖巧在餘曉默眼神中出現,簡直就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不要說他蘇筱雨,就連爺爺和阿奶都覺除了奇怪,不得不說,餘曉默確實變得與以前太不同了。

蘇筱雨忽然有一種恐懼,他以前在一本書上見過這樣的描述:有些沾著靈性的古人器物,如果遇見有緣人就會把自已的靈魂附著在這個有緣人身上。他一直覺得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一種說法,他蘇筱雨從小喜歡鑽研古董,但物理化學之類的科學類學科學得頂呱呱,從來不認為還有什麼人死靈魂不滅的說法。可是現在的餘曉默該怎麼解釋呢?

蘇筱雨想破了頭依然不能給自已一個有說服力的理由,他手裡不自禁地撫摸著那串佛珠,又想起了那隻閃著奇特的光的青瓷香爐,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弄明白這兩件東西到底是誰用過的,又是怎樣來到自已家的。

這個念頭一出現,蘇筱雨立刻變得興奮起來,他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課題,可是,有爺爺的幫助,有自已的執著和自已親身父親天賦的遺傳,他應該能找到答案。

想到親生父親,蘇筱雨的心裡糾結了一下,他拼命壓下自已突如其來的傷痛,暗暗對自已說:蘇筱雨,不要再想他了。你現在只是蘇默的孫子,你有一個疼你的阿奶,有一個你在意的表妹餘曉默,別的人,都再也與你無關了。

可想是這麼想,蘇筱雨的心還是讓自已的痛灼傷了。他從河邊站起身來,往水裡扔了一塊石子,看水波一晃一晃地向遠方蔓延,嘴角勾起一抹與年齡不符的蒼涼的微笑。

那一刻,他發現自已那麼想念那個整天與自已吵嘴的餘曉默,那種想念,讓他的心都疼了。他蹲下身去,抱住自已的頭,拼命讓自已的頭不至於撕裂般疼痛,他狠狠地警告自已:

蘇筱雨,你是餘曉默的表哥,無論什麼時候,你必須記住自已的這個身份。

站起身的時候,蘇筱雨嚇了一跳,他看見餘曉默站在他身後,安安靜靜的,影子跟他的影子疊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奇怪。

蘇筱雨轉過身去,怒氣衝衝地喊了一句:

“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不知道自已的身體還沒好啊,河邊的風很冷的,你再不注意,小心又給你打吊針。”

張麗華看著夕陽的餘暉打在蘇筱雨的臉上,把他那張俊朗的臉鍍上了一層金色,別有一種風味,她的心狠命地跳了兩下:這個叫餘曉默的女孩子,為什麼居然會欺負眼前這個人呢?他分明那麼在意她,分明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的。

張麗華定定地看著蘇筱雨的樣子發愣,把個蘇筱雨看得直發毛,他跳到她的跟前,用手

指在她眼前晃了兩晃,無奈地說:

“小魔女,我求求你快恢復正常吧,你再這樣安靜下去,你不瘋,我怕我快要瘋掉了。\"

張麗華忽然脫口而出,連她自已都被嚇了一跳:

“如果我像以前一樣,你就會喜歡我了嗎?”

這句話一出口,張麗華的臉呼地紅到了額頭,蘇筱雨的心砰地一聲,爆裂了一般。他看著夕陽下站著的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小表妹,忽然覺得有種不由自主地心痛,可這種心痛到底從何而來,他卻又無法說清楚。可他只知道一件事,眼前穿著棉布長裙的小表妹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可自已卻依然想念那個鬼靈精怪,讓自已頭疼不已的小魔女。

張麗華看他久久不答言,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挫敗感。她忽然懷念起屬於自已的容顏來;如果蘇筱雨看見的是自已真正的容顏,一定會喜歡上自已的吧?她確信,屬於她張麗華的容顏,雖然只是一個十歲孩童的樣貌,但那種美貌,絕對要在現在的小魔女之上。她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設想;一定要讓蘇筱雨認識真正的自已,哪怕只是在畫中。

蘇筱雨愣愣地發著呆,他十八歲的心第一次感覺出了一種無法言說的疼痛,這種疼痛,好像與眼前的這個形似神不似的小魔女有關,又彷彿只與那個鬼靈精怪的小魔女有關,他把自已繞進了一個死衚衕了,覺得自已好像進了一個迷宮,走都走不出來了。

張麗華忍著內心的酸,恨恨地瞪了蘇筱雨一眼,轉身向回家的方向走,一邊走一邊撂下一句話:

“外婆讓我喊你吃飯,你不想跟我一起走,那你自已回去好了。”

然後自已倉皇地離開了河邊,她不想聽到蘇筱雨的回答,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已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即使蘇筱雨回答了,像以前一樣就會喜歡她,那也只是在喜歡以前的餘曉默,跟現在頂著餘曉默軀殼的自已毫無關係,與其如此,倒不如不喜歡。

蘇筱雨一個人站在河邊,想著小魔女那句帶著幽怨的問話,竟然覺得自已無法回答。

高中三年,追求蘇筱雨的女孩子成群結隊,可他從沒有對任何一個人動過心,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已就是一個沒有情趣,不懂愛情的人。直到餘曉默變得奇奇怪怪,他才發現,原來,自已的心裡竟然一直那麼在乎這個每天以欺負自已為樂的小表妹。無論他怎樣拼命地提醒自已,有一件事他不得不承認:餘曉默莫名其妙地變化在自已這裡只起了一個作用,可這個作用已經足夠他魂飛魄散,那就是--他發現,之所以一直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走進自已的心,竟然是因為這個他每天恨得要命的小魔女。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居然如此牽扯著自已的心,讓自已無法對她的驀然變化視若無睹。

蘇筱雨知道,自已必須要動用自已身上那種自已從來不想動用的特異功能了。無論結局如何,他只想要那個真正的小魔女回來,哪怕她回來以後,自已重新水深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