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學的那個假期顯得漫長無比,蘇筱雨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眼前這個有著餘曉默外形的女孩子了。那一個夢讓他更加確信了自已的判斷:眼前的餘曉默,只是有著餘曉默的軀殼而已,真正的小魔女,已經隨著對青瓷香爐那輕輕一摸,不知道飛到了什麼地方。

一想到自已面對的不是餘曉默,蘇筱雨的心就疼痛不已。那個每天欺負他的壞女孩餘曉默,那個把奶奶爺爺氣得頭疼的鬼精靈般的小魔女,她到底去了哪裡?而自已每天面對著的這個頂著餘曉默軀體的女孩,她又是誰?

他幾次想跟蘇默說出他的不安,可一看到爺爺和奶奶看著小魔女時那種寵溺的眼神,到嘴邊的話就又咽了回去:他知道這兩位老人怎麼都不會相信他的猜疑,別說是他們,其實就連自已,不也是猜疑了近一年才如此確信這個荒謬的判斷的嗎?況且,小魔女除了變乖了變文靜了以外,沒有任何一個別的地方顯示,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餘曉默。長大了自然就變文靜了,蘇筱雨幾乎不用去說,就能想得到奶奶給他的回答。

好在張麗華很快開學了。升入高中的張麗華身上彷彿更多了一些柔媚,那種柔媚,蘇筱雨說不出來,但他絕望中明白,真正的餘曉默即使是長到20歲,也不會有那種奇怪的氣質,更不要說,她只是長到了十六歲而已。蘇筱雨幾乎不敢再跟她的眼光對視,他生怕自已一看她的眼光,就忘記了自已是誰。

蘇筱雨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那天是個週末,他竟然沒有了與人分享的心情,一個人騎車來到海邊,坐在那裡,看著潮漲潮落,任水把自已的衣服打溼。他想,或許就這樣吧,餘曉默也好,別人也好,日子就這麼安安靜靜過著也不錯,反正自已也終究是要離開了。

開啟那份南京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蘇筱雨忽然想起餘曉默以前跟他打過的賭:“你要是能考上南京大學,我就考個年級第一回來給你看。”那時的兩個人似乎每天都在鬥嘴,誰也不服誰。蘇筱雨那時每天醉心於那些古董的研究,不小心落下了不少功課,不要說南京大學,當時的成績可能考個普通大學都有點困難。而餘曉默更不用說,她考試不掛科的時候少之又少,好像就是在蘇筱雨教訓她掛科的時候她脫口而出這句話來的吧。

蘇筱雨閉上眼睛,試圖想起來當時兩個人打賭的賭注是什麼,可想了半天,居然一片空白,乾脆不再去想。

夕陽落山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不停地震動,蘇筱雨懶得去拿。他知道肯定是小魔女的電話,她放學回到家沒看到自已,肯定又找瘋了。可他不想接,也不敢接,他無法說出自已的感覺:現在這個餘曉默的身上,彷彿有一種氣息是他所熟悉的,這種氣息,絕對不是餘曉默的,可他卻熟悉到彷彿自已過去的日子,一直就是嗅著這種氣息走過來的。

那種氣息裡,有一種讓蘇筱雨害怕的東西,他彷彿抵擋不住,那種叫做柔媚的氣息,就這樣把蘇筱雨逼到了幾乎絕路的境地:他想念的是小魔女,不是面前這個奇怪的女孩,可是,只要這個女孩子一喊他的名字,他的心就會失控一般,他不知道自已到底怎麼了。以前班上那麼多女同學追他,餘曉默的那幾個死黨甚至每天放學都要尾隨他很長一段路,他都沒有過一點點動心的感覺,而現在這個頂著餘曉默軀殼的,自已本應該抗拒的女孩子,為什麼會讓自已有這樣奇怪的感覺?

張麗華捏著手機,惡狠狠地看著螢幕上跳動的“蘇筱雨”的名字,跺了一下腳。

子軒跟在她身邊,討好地問:

“怎麼了,表哥不接你電話啊?”

“廢話,你不是看見了嗎?”

張麗華不講理地給了子軒一個大大的白眼。子軒訕笑著,依然執著地跟在張麗華的身後,彷彿鐵了心要做她的護花使者。

升級考試,曉天和小米意料之外地發揮失常,不得已進入了普通高中,大家心目中最差的那個小魔女,卻以全校前十的成績直接考入自已母校的高中部,成績一出來,全班譁然,全校譁然。爺爺奶奶和媽媽都樂瘋了。只有蘇筱雨一個人冷靜到近乎不通情理,彷彿這樣的結果是他預料中的,讓張麗華的心裡覺得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