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手機的導航,車輛漫無目的行駛。

加滿油,身上還有一百塊現金,又回到窮得掉渣的狼狽模樣。

老爸給的十二萬已被揮霍一空,真踏馬敗家崽!

他想聽一些抹去煩惱的歌,遂在一個高速入口前的流動小攤買了幾張小眾歌曲的CD,一張紙質地圖。

放入CD,播放MP3,四個車門的車載音響同時響起了一首‘星星照亮回家路’。

他淡淡一笑,隨著曲調,哼了起來。

“星星啊照亮回家的路。”

“月光啊落在安靜的山丘。”

“孩子啊仰望童年的大樹。”

淚水毫無徵兆的落下,落得直接,落得自然,落得乾脆。

紙質地圖替代了手機,擺在中控臺,身負諸多不順,重歸故里。

流浪在外的孩子,已經三年不歸家。

...

賀城,裡山村。

雷修第一時間回到小時候生活的老屋,一間偌大的瓦房。

老屋在村巷盡頭的荒田,顯得十分孤獨落寞,他抬頭望去,外牆的白色刷漆已經全部脫落,變得斑駁陸離,露出塊塊黃泥夯成的土磚。

木製的門窗年久失修,趨於腐碎邊緣掙扎,透過破碎的門窗玻璃縫隙,屋內一片昏暗。

這是他的出生地,童年成長的搖籃。

輾轉多年,他又回到了這裡。

院外野草叢生,樑柱蛛網密佈,褪色掉落的對聯和門神。

誠然,歷經幾十年風霜雨露的老房子已經很久沒人居住了,它安靜的見證三代人的成長,默默的記錄歲月過往的點點滴滴,如今卻像個風燭殘年的滄桑老人。

雷修坐在老屋的大理石門檻,背靠吱吱響的木門,點上了一支梅子。

老屋是族長爺爺定居的住所,看來他出了趟遠門,或者遇到了棘手的任務。

他很多時候不知道像爺爺這種天花板級別的老術士家一般會處理什麼任務,但確定的一點是,爺爺身負著整個家族的命運。

爺爺對家族的傳統和規矩十分重視,教育子孫時總是以最嚴苛的標準,不允許出現任何偏差,因此所有後輩都懼怕他,同時又在他的威嚴教導下,新一輩的孩子都有一種堅韌不拔的精神和充滿善良溫暖的內心。

除了術法高超,他醫術也出了名的精湛,以至於十里八鄉都有他的名聲,醫治了無數絕症患者,只是後來不能無證行醫,也就漸漸淡出大眾視線。

唉,世事無常。

他在走進廚房的破舊門窗,摸索出了一把鐵絲彎折的鑰匙,熟練的開啟老屋陳舊的木門。

時正午,屋內卻不明亮。

退漆的木製桌椅散發濃重的黴味,牆壁的塗料早已泛黑。

中間橫樑孤零零的掛著一盞白熾燈,他試著拉動開關,很失望,燈絲並沒有電流經過而發光發亮。

他深深的撥出一口煙霧。

“我回來啦!”

雷修對著正堂的龍神爽朗的喊了一聲。

...

午後,清爽的秋風拂過大地,耀眼的太陽撒下金黃的光芒,是個颳走糟亂思緒和晾曬發黴心情的好天氣!

雷修將木製的桌椅和衣服被褥搬出院外暴曬,同時搬出了一張搖椅,放鬆身心的躺在上面,看著蔚藍天空發呆。

失去與繁華世界聯絡的手機,活在一個獨處的荒涼小院,卻也怡然自得。

終於找了一個很好的時間,將姓和名拆分,演化雙重人格,審問自已的內心:

雷:你,是在逃避嗎?

修:不!我並沒有逃避。

雷:有意思嗎,你連你自已都騙!

修:你指什麼?!

雷:你真以為將自已塞到一個鄉野村落,就能遺忘過去,真以為你瀟灑離去,就能放得下劉筱禾,程芋芋,梁婭嗎?

修:你消停會兒吧!我的愛可沒這麼氾濫!

雷:那你繼續演下去吧,不過提醒你,你的演技又爛又蹩腳,你試圖欺騙自已誰也不愛,當然,你過不了我這關。

修:你夠了!給我消失!

雙重人格的審問結束,得不到一個滿意判決,雷修一拳怒砸地面,拳頭陷入一個深坑,細碎的沙石劃破面板,鮮紅的血順著手指,滴落土坑。

雷修跪在大地,對著蒼天伸出雙手,近乎狂嘯:

“啊!!!”

“我好恨!!!”

“劉筱禾,為什麼你會拋棄我!”

“程芋芋,為什麼你是一隻飄飄!”

“梁婭,為什麼你總讓我心馳神往!”

“雷修,你丫的指定有什麼大病!”

“你就是坨爛狗屎!臭流氓!死無賴!你不配!”

院外,一位穿黑大衣的女子看著雷修,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在...祈禱?或是...你們對客人特有的迎接方式?不過,太隆重了!”

順著聲音,他還跪在地上,看向院外。

你妹!

梁婭!

靠!

這女人有毒吧!

自已前腳丫子剛回來,後腳跟就被攆上了!

而且!每次醜態都被這女人逮到!

“咳咳。”雷修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的泥土,沒好臉色的瞪著梁婭:“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梁婭從包裡拿出的他的身份證晃了晃,得意道:“某位小房客的身份證可押在大房東我這兒。”

身份證上有住址資訊,找到一個地方太容易了。

“你好毒!你什麼時候到這裡的。”

“你用拳頭砸地面,之後跪下來,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不過最後兩句你倒是把自已總結得很好。”

雷修瞠目結舌:“你個惡毒的腹黑女人!你在偷聽我和蒼天之間的秘密!”

完了,這女人不能留,知道太多秘密!

梁婭用手撥了撥被秋風吹亂的秀髮:“怎麼,不打算歡迎我進去嗎?”

“哼,”雷修沒好臉色:“這裡又舊又破,可容不下您這尊高貴的大佛。”

梁婭不在意他怎麼說,大步走進院子,來到雷修面前,拿起了他還在滲血的手。

眉頭緊皺,拽著他往院子外走:“跟我來!”

“你幹嘛?!”

“停下啊!”他不知道梁婭哪來的力氣,或許自已並沒有真心反抗,竟然被拖著走:“你這樣被我村裡人看見了,像什麼話!”

“囉嗦,去醫院包紮,不然很容易感染!”

紅色的寶馬730停在村中心的籃球場,挨著他的小獅子207旁。

梁婭將雷修塞進730的副駕,替他關上車門,車輛啟動得很快。

收割之後的莊稼露出泥土本色,專心開車的梁婭長髮被秋風拂動,那張美得迷人的臉讓雷修忍不住多了看幾眼。

他將滲血的手放出車窗外,鮮血滴落鄉道小路。

也滴在了他不安分的心緒。

他抽出一根梅子,很快又收了回去,差點忘了不能在梁婭車上抽菸。

梁婭將所有車窗落下,又開啟天窗:“你想抽就抽吧。”

“不抽,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羊城。”

“你什麼時候回,我就什麼時候回。”

“啊?”雷修久久的看著梁婭:“那我一輩子不回呢?”

梁婭一個急剎,搶過雷修煙包,抽出一根塞在他嘴裡:“死無賴!抽菸能堵上你的嘴吧?!”

雷修點上,帶著笑意撥出一口煙霧。

心緒萬分:要是來找他的是劉筱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