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靈礦所有的黑工匯聚在公衙外,熙熙攘攘如鬧市一般。

公衙正堂內,元匡神色匆匆,遠遠地見許翊回來,忙拋開手中事務迎去,刻意壓低聲音:“師兄,老六死了。”

“什麼?”

原來,許翊扈引兩人押著楊滿等人回了門後,元匡便安排老六幾人清查黑工身份,老六卻趁亂把靈礦寶庫洗劫一空。

正要遁逃時,被另外三人發現,幾人打成一團,老六寡不敵眾,被三人圍攻殺死,三人到手錢財後也生出異心,下山逃之夭夭。

等元匡發現時,只剩下一具老六的屍體和被毀壞的寶庫,哪還有三人的蹤跡。

元匡自知事態嚴重,卻無暇顧及,忙向許翊稟報經過。

許翊沉思片刻,冷靜安慰道:“先別急,隨我一道來的還有執法堂修士,哼,我本已保他幾人不死,他們卻劫掠寶庫潛逃,和叛門有何區別。”

仔細推敲,老六劫掠寶庫遁逃,正是因為對許翊的許諾心中沒底,弄不好會性命堪憂,不如拿上財寶遠遁而去,只是他沒料到另外三人也是同樣的想法。

隨行而來的執法堂傅姓執事,聽許翊講有人劫了寶庫叛門而去,立馬便派人去追,同時遣人回山門召集人手。

十日後。

廣興坊,聚合酒樓。

“聚元酒一壺,來咯。”

隨著店小二的吆喝聲,一壺靈酒被端上來桌,店小二動作嫻熟地為四位客人斟滿酒杯。

酒液在杯中輕輕晃動,清澈透明,泛著淡淡的金色光澤,一股醇香從杯中散出,沁人心脾。

“小二,這聚元二字有何說法?”香飄入鼻,許翊突然想起出自匯春坊的匯春香,隨口問道。

小二聞言,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來,熱情解釋道:“幾位仙師是頭次來咱家酒樓吧?這聚元二字可大有來頭,咱聚合酒樓的東家是少元門,這聚元中的元字便取自其中,至於聚字呢,說是少元門掌門人發現一處靈泉,極適釀酒,掌門便廣發邀請,尋來十多位釀酒大師相聚靈泉,精心釀出這壺聚元酒。所以這酒又稱聚緣,尤適合像幾位仙師今日這般相聚飲用。”

“沒想到這酒還有些來頭。”

許翊贊了一句,店小二又道了句恭維話,便自覺地退了下去。

幾人相視一笑,也對這酒起了興致,許翊率先舉杯向落座主位的青年示意,元匡扈引也舉杯附和。

“今日一聚,先敬方師兄。”

“師弟客氣,你晉升副奉行,才是該慶賀的事。” 被喚作方師兄的青年將杯中靈酒飲盡,隨後輕輕搖頭,他話裡透出對許翊的認可,但眉間卻有一抹落寞難掩。

巡察事畢,許翊查案有功,被擢升為執法堂副奉行。

扈引從外院弟子升為塵務堂巡察執事,尤平揭發有功,保下了性命,調至外院下轄的靈漁場養殖靈魚。

“師兄說笑了,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那個山娃。”許翊看在眼裡,明白方師兄如今困境不由吐露心聲。

他這話不假,八年前,正是方齊外出尋找機緣,將他帶回山門,引入修仙大道,對許翊而言,方齊對他有再造之恩,親如兄長。

而這位兄長如今卻陷入困境,說起來也和許翊有些關係。

方齊單靈根資質,自小便是門中希望,十歲時就已煉氣四層,可惜天妒英才,也是十歲那年,不幸靈毒入體,使他大道斷絕,至今還在煉氣四層蹉跎。

而前幾日,密院馬奉行突有頓悟,進了靈洞閉死關,那馬奉行年歲一百零八,修為卻只在煉氣八層,並且已有一甲子未突破過。

此次閉死關,即便突破煉氣九層,也只是延長几年陽壽,幾無築基希望,何況他年事已高,多半會隕落靈洞。

門中楊長老卻藉機發揮,聯合了北院幾位長老,罷免了馬奉行的位子,親自兼了密院奉行。

方齊多年修為不進,又和方齊關係密切,楊長老掌權後第一個就將他逐出密院。

太衍門弟子分內外,外門稱為外院,密院即是內門。

楊長老看他多年來在馬奉行的支援下四方遊歷學道,還故意安排他在外院做個典籍弟子,頗有噁心人的意味。

“方師兄莫急,有鄭掌門在,早晚會調回密院。”許翊勸慰道,心中卻在盤算試試找師傅重新安排師兄的職務。

扈引吐露道:“正是,楊長老近來處事實在不公,門內許多弟子都有微詞。”

元匡將手中的酒杯啪的一聲用力落在桌上,氣惱道:“哼,我聽說陸長老已閉關結束,那廝斷不敢繼續荒誕下去。”

他如此氣惱,是因為凡人失蹤專案巡察完畢後,本要升任藏經閣的執事,卻也被楊長老從中作梗因而作罷。

見元匡出言不遜,方齊連忙左右瞧了瞧,低聲道:“慎言、慎言。”

元匡也知自已失言,輕點了頭答應,之後自顧自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方齊緊接著說道:“密院身份倒無所謂,只是馬奉行待我如親傳,我為他擔憂的很。”

“馬奉行為人中肯,教導有方,必會順利突破。”許翊道,他心中略有不安,總覺得門內有股暗流湧動,卻又說不上來。

巡察任務完畢後,楊滿因買賣凡人在江左城被斬首示眾,而背後嫌疑最大的靈礦堂奉行王瑞卻只是負失察之責,被罷免了奉行之位,改任靈寶閣副奉行。

出了如此大事王瑞卻只是官降半級,其中正是有楊長老保他。

而許翊擔任的執法堂副奉行,和王瑞所任的靈寶閣副奉行一樣,都是臨時設立,只為安置兩人。

按理說楊長老保下王瑞已是不易,卻還能罷免密院奉行,親自兼職。

而且自查完明山靈礦後,他再去其它靈礦巡察,便未查到任何黑工的存在。

後續巡察過程中,楊長老甚至還遣了一位煉氣後期修士相隨,使整個巡察變了味,休想再查出問題。

如此用意太過明顯,就差直說靈礦堂是他楊長老的跟腳。

如此種種,楊長老難不成在門中有如此權勢?

這已經關係到門中築基爭鬥,據他所知,師傅鄭庸早年乃散修出身,二十多年前入門,受掌門看重擔任了庶務掌門之職。

鄭庸處事公正,凡事嚴查到底,得罪了門中其它長老,因此不和。

此番許翊身為巡察使查案,又是受鄭庸所命,多半摻和進了門中築基的暗鬥中。

門中高層明顯暗潮洶湧,卻不知是否會掀起狂濤駭浪。

“期望如此。”方齊道。

扈引見氛圍抑鬱,調和道:“幾位師弟莫要惆悵,不如細嘗這聚元酒如何,這可是一階上品,五十枚靈石一壺哩。”

經扈引一提點,方齊攬過酒壺,笑道:“扈師兄所言極是,元師弟,讓我倆為許師弟,扈師兄升職賀一杯。”

幾人又閒聊幾句,氣氛逐漸輕鬆,但很快被一道急促的聲音打斷。

“許大人!坊市主事急召!”

那聲音的主人氣喘吁吁而來,臉上滿是焦急。

許翊認得他,乃是執法堂乙隊的執法修士,若非有要事,絕不會如此倉惶急促。

他沉聲道:“何事發生?”

那修士速答道,“聽說坊市外有一群魔修越境,梁主事急召各門議事。”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魔修!”幾人驚呼道,神色驚恐。

許翊眉頭微皺,迅速起身,向桌上的幾人抱拳道:“幾位師兄師弟,此事緊急,我先行一步。”

說完便跟著那修士疾馳而去,迅速消失在酒樓門口,只留下幾人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