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太荒謬了。

靖塵佛子拽了拽身上披的匆忙的百衲衣,壓制住打哈欠的衝動,開始後悔自已剛剛開門的做法。

他就應該裝死。

打死都不在家。

謝越把尬聊的沈小白按了回去,正色開口,“靖塵佛子,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們來其實是為了京都的這股陰氣。”

“鎮壓的佛光和你有關吧?”

靖塵佛子雙手合十,低低唸了一句法號,沒有正面作答,將手中的珠串遞了過去,“你們看這個。”

眾人目光落在了珠串上,這才愕然發現,靖塵佛子一直盤在手裡的珠串居然是由人骨打磨而成。

瑩潤的白色,帶著幾絲黑色的印記。

如同白紙沾了墨水,極其醒目。

像極了乾枯的血。

直到宋汐接過人骨珠串,珠串脫離了靖塵佛子的手心,一股濃郁陰冷的邪氣彷彿掙脫了某種鎮壓,直接瀰漫開來。

靖塵佛子喜歡觀察眾生相,此時見他們神色各異,才真正打量起這一行人,落在宋汐身上的時候,淺色的瞳孔微微一縮。

這人怎麼有點眼熟?

但是他臉盲,記性又一向不太好,倒也沒有多想。

宋汐拿著人骨珠串,陰冷無形的邪氣就想要往她身體裡鑽,靖塵佛子眯了眯眼,指尖的佛光捏了又散,冷淡的眉眼微微舒展,靜靜的看著宋汐的手。

宋汐看不到邪氣,只能感覺入手一陣刺骨的涼意,她還來不及詢問靖塵佛子,手上突然閃過一道微弱的金光。

宋汐:“???”

眾人:“???”

宋汐一愣,下意識抬眼看向靖塵佛子,碰瓷道,“你這珠串有問題啊?我變異了你負不負責?”

靖塵佛子也愣在了原地,淡漠的眉眼難得有點情緒,眼中略過一絲錯愕,“你叫什麼名字?”

“宋汐。”宋汐一挑眉,有些意外的自報家門。

她現在沒吃易容丹,完全就是本來的面貌,原主又是邱道遠的未婚妻,曾經也算是正陽門的風雲人物。

幾大宗門往來密切,應該都能一眼認出來才對,不然她也沒必要一直吃易容丹免除麻煩,沒想到這個佛子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宋汐摸了摸下巴。

他都不吃瓜的嗎?!

還是她當時捅邱道遠那一劍不夠勁爆?

宋汐躍躍欲試,認真考慮下次直接把邱道遠閹了的可能性,看看能不能名揚修仙界。

不為別的,單純想提提身價。

她現在在修仙界懸賞榜上,可是價值一萬塊靈幣的選手。

靖塵佛子聽到這名字努力回想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懸賞榜上,好像價值兩千塊靈幣來著?”

兩千?

宋汐皺皺眉,不滿的開口,“我降價了?還是邱道遠不值錢了?”

靖塵佛子:“???”

她怎麼看起來這麼驕傲?

這事值得驕傲嗎?!

“你願意拜入我佛門嗎?”

靖塵佛子問這話的時候面色毫無波瀾,平淡的彷彿在討論今天的晚飯好不好吃。

宋汐還沒說話,旁邊的幾個師兄師姐立馬炸毛了。

“你禮貌嗎?”

沈小白“蹭”的跳到兩人中間,老母雞互小雞崽子一樣把宋汐擋在了身後,“這是我小師妹!”

“怎麼當面就搶人?”謝越面色不善,“佛門什麼時候這麼拉了,都需要佛子親自上門拉生意了?”

靖塵佛子面對葉忘憂上下顛的錘子都面不改色,眉眼低垂,毫無慾望的一張臉,偏偏執拗的又重複了一遍,“你願意拜入我佛門嗎?”

“佛門還收通緝犯?”宋汐有些意外。

這靖塵佛子不往好道上走啊。

給佛門收通緝犯?

佛門都不管管的嗎??

“你就是那個在逃的魔修吧?”靖塵佛子接過人骨珠串,手上佛光燦燦,珠串上的黑紋都淡了幾分。

宋汐沒說話,她總覺得這個佛子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像是缺點什麼。

但是具體卻形容不上來。

謝越幾人也沒說話,但是氣氛明顯緊張起來。

靖塵佛子彷彿對有些壓抑的氣氛毫無所覺,他慢吞吞的點燃桌子上的油燈,明明滅滅的火光襯的眉間一點硃砂痣格外明豔。

“如果正陽門的人要追殺緝拿你,我佛門會保你。”

“你願意拜入我佛門嗎?”

“靖塵!”

宋汐受寵若驚:“???”

不是,她什麼時候成香餑餑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外突然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即破破爛爛的茅草門被象徵性的敲了敲。

“佛子大人在嗎?”一聲嬌媚至極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進來。

“???”

屋子內眾人的眼神一瞬間落在了認真剪著燭火的靖塵佛子身上。

葉忘憂連忙拉著宋汐咬耳朵,“不是吧不是吧?這靖塵佛子還是個豔僧?!”

“他們不是要戒色慾嗎?”宋汐摸了摸下巴,嘖嘖稱奇。

“總不能是女鬼吧?”葉忘憂臉上的幸災樂禍簡直不要太明顯,“千嬌百媚的女鬼和不染世俗的佛子墜入情緣遭世人不忿,話本子可都是這麼寫的。”

“偷偷跟你說,我還看過這個版本的春宮圖。”葉忘憂小聲逼逼,“裡面簡直把靖塵佛子畫成了浪蕩的豔僧,嘶……你別說,還真挺好看的。”

宋汐:“……?”

誰能告訴她,柔弱的三師姐每天腦子裡都裝的什麼黃色廢料?!

但不得不說,這大半夜嬌滴滴的美人來敲門,確實怎麼看都不像是沒點緋聞的模樣。

靖塵佛子手都沒抖一下,抬眼淡淡的回望眾人震驚的眼神,抬起另一隻手在唇間比了個“噓”。

他想的很簡單。

剛剛就因為沒裝睡引來這一堆人。

這回得吸取教訓。

但這副模樣落在瘋狂腦補的眾人眼裡,簡直就跟心虛沒區別。

“……”

謝越挑眉,對這道貌岸然的禿驢想搶自已家小師妹這件事耿耿於懷,當即清了清嗓子,刻意咳嗽一聲。

門外敲門聲一頓。

“佛子大人~那奴家可進來了。”女子的聲音婉轉到做作,簡直拐的山路十八彎。

靖塵佛子淡薄的眉眼毫無情緒,看了謝越一眼,轉身坦坦蕩蕩的看向門口。

進來的人也是赤著腳,一身紅衣,楚楚可憐的披散著長髮。

但這僅限於來者的自我認知。

她張了張嘴:“佛子大……”

“臥槽!真是女鬼啊?!”沈小白被嚇了一跳。

秦雅夾了一半的話頓時卡在了嗓子眼。

她這才注意到,茅草房裡除了桌子旁拿著剪子耐心剪燭火的靖塵佛子外,另一邊還站著一堆人。

還他媽都是熟人。

秦雅:“……”

有沒有地縫能讓她鑽一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