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歲的九霄慢慢長開了,個子也拔高了許多,卻依然不怎麼健談。

村裡的人陸陸續續搬去了市裡生活,留下的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沈厘一家是三年前就在城裡買了房子,過得還不錯。九霄和外婆還住在破舊的吊腳樓,並不是說九霄父母在外打工沒攢下錢來,而是長輩們都同意九霄父母在廣東買房發展事業,以後九霄想要和女朋友結婚也能勉強看的過去。

外婆把自已的棺材本都拿出來給九霄父母湊首付,說什麼也要讓外孫考上大學後在大城市裡生活。

九霄還沒有分文理科前生物成績很好,在初級競賽裡拿了全校第一,老師安排他們去外省參加第二輪的考試,還包吃住,讓他不要擔心費用問題。

外出加考試最多要兩天,九霄點了點頭,收拾行李後準備明天一大早隨老師同學們出發。

沈厘也在競賽隊伍裡,只是他們不再是最好的朋友了,一路上他和九霄說的話不超過十句。

沈厘的好友也是他的同桌兼舍友,關係好地能穿一條褲子,共享一個耳機。

九霄默默地坐在最後一排,心裡有些失落,更不愛開口說話了。

車子沒開多久,九霄頭暈了,以為是沒吃早餐所以暈車了,把鴨舌帽帽沿一壓就抱著書包開始閉目養神。

只是,他沒想到後來還得坐上動車,又坐了好幾趟公交才來到了生物競賽第二輪的考點。

此高中聲名赫赫,光是裡面的建築和設施都能比他們高中上了不止一個檔次,不但有漂亮浪漫的紫藤蘿瀑布長廊,而且還有蓮花池和涼亭,往屆上一本的學生比例是他們高中從未有過的優越成績。

九霄剛下車有些反胃,老師還沒來得及安頓他,就看到九霄扶著一棵柳樹吐了。

“哎,你等著我去買點藥給你。”

帶隊老師匆匆去藥店買藥,忙著打電話給競賽那邊的負責人。

其他來參加競賽的人都在一邊圍觀,沒有一個人肯搭把手。沈厘看到九霄吐出膽汁來才覺得有點嚴重了,正要把自已隨身攜帶的水瓶拿出來時,卻害怕水瓶被弄髒,猶豫了半天。

九霄從未如此難受過,五臟六腑都在和自已對著幹,生理性淚水糊住了整個視線。

有人走過來用寬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將一瓶冰鎮的礦泉水貼在他的臉上,說:

“沒事吧,喝水會好點。”

九霄沒有拒絕,擦了擦眼睛,抓住了兩塊錢一瓶的哇哈哈。

抬眸的一剎那,他們沒有任何防備地四目相對。

消失在他世界裡快四年的人就這麼出現了,九霄就算沒有這個人的照片也認出來,這就是邵捷。

大少爺比九霄更侷促,慌張鬆開手,尷尬地說:

“是你啊……好久不見。”

九霄點了點頭,掏了掏口袋,拿了五十二塊不容拒絕地塞進邵捷的褲兜,期間不再看對方一眼。

“還你了。”

他不知道自已聲音多沙啞,走起路來步子都是虛浮的。

九霄沒料到會在這兒碰見最不想見到的人,他以為的忘記在認出來邵捷的那一刻分崩離析,他不想承認自已還在暗戀一個男生。

吃了藥後他馬上就要考試了,題目複雜還多,更多內容偏向於醫學範疇。九霄狀態很差,但是他堅持寫完試題,腰桿挺得比誰都直。

結束後,他們有十多分鐘的時間逗留在別人的高中。

九霄穿著經典藍白配色的校服混在黑白配色校服裡顯得異類且扎眼,別人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本校的,總會憑空給他騰出一點兒空間,反而倒像是九霄開了個屏障結界不讓人接近。

只有上課時間人會少些,九霄去紫藤蘿瀑布走了一圈,看到榮譽榜單上還掛有林卿舞的頭像和名字,已瞭然於胸。

不知不覺,他最後來到了籃球場。

可是籃球場上沒有那個當初桀驁不馴的小男生,沒有他曾經熟悉的任何一個人。

球場像他的心一樣,空蕩蕩的。

他悵然,長嘆一聲。

轉身卻被飛來的籃球砸中了臉,摔倒在水泥地上。九霄的臉很痛很辣,簡直無法呼吸了。在撐起上身時,他看到粗糙的水泥地上多了幾滴腥紅的血跡,用手背一擦才知道自已被砸出鼻血了。

真夠倒黴的……暗自吐槽的九霄沒力氣打人,腦子懵懵的,渾身不舒服。

砸人的是幾個高年級學長,打球沒個輕重,一上頭是怎麼暴力怎麼來,誰能想到會誤傷了外校的人?

高三學長怕人腦震盪了,伸手就要把人抱起來帶去醫務室,結果被九霄狠狠地打掉了伸過來的手。

“滾!”

九霄脾氣變得很暴躁起來,此刻最不願意別人碰他,兇起來沒人敢接近他。

籃球場的動靜很快吸引住了一個人,他聽到了聲音,然後看到流著鼻血半躺在地上的九霄。

邵捷不知道自已是怎麼衝過去的,手裡的籃球掉落在地上都不記得了,就攥著高三學長的衣服吼道:

“你欺負他幹嘛!”

“我沒有,這是個意外。”

學長百口莫辯,但是砸傷了人也是事實。

邵捷瞪了學長一眼,攙扶起九霄後,發現他走路不太穩臉色凝重了起來。

“操!”

九霄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轉,還耳鳴地厲害,聽不到別人說什麼。

邵捷把人直接抱起來,撒開腿就狂跑去醫務室,不敢看九霄那張靠在他胸膛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