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風花雪月,又值晚春,滿城的山茶花已顯頹勢。

入城不遠處有一酒館,陣陣暖風颳的酒幌子也透出一絲懶意。

酒館內熱鬧非凡,多是江湖俠客,夥計忙前忙後招呼著。

掌櫃的一會兒低頭撥弄兩下算盤,一會兒抬起頭四處環顧,眉眼間的笑意卻是怎麼都藏不住。

此時一虯髯大漢鐺的一聲放下酒碗,笑說道:

“我看這金豹堂的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殺鐵掌幫的弟子。”

“裘老幫主震怒,聽說要親自來金豹堂討個公道。”

“這次可真是熱鬧,熱鬧啊!”他哈哈大笑兩聲,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對面桌上一個黝黑瘦小的老頭,捻著鬍鬚附和道:

“誰說不是,我看這金豹堂也不是什麼好鳥。”

“誰不知道鐵掌幫響徹南北,盡行俠義之事,這群人截殺鐵掌幫弟子,定是十惡不赦之輩。”

“再說裘老幫主更是俠肝義膽,義薄雲天...”

這黝黑老頭誇誇其談,說得正興起,眼見酒館內眾人把目光都投向自已,更是得意。

噗嗤!

一聲輕笑傳來,顯得尤為刺耳。

黝黑老頭頓時如一隻被捏住脖頸的鴨子,漲紅了臉,聲音戛然而止。

他回頭看去,一青衣男子端坐後桌,劍眉星眸,觀之可親,只是眼角含笑,見老頭看來,端起酒杯自顧喝了一口。

“小崽子,笑什麼?”黝黑老頭挑起八字眉,怒聲問道。

青衣男子不慌不忙,從桌上拈起一顆花生擲入嘴中,邊嚼邊說道:“我想到好笑的事也不能笑嗎?”

老頭神色稍緩,不過猶自惱怒男子方才打斷他,大聲說:“你且說來聽聽,若是真好笑,老子也就不和你計較,否則,叫你見識見識我‘斷掌石’羅青的能耐。”

酒館內眾人聽得黝黑老頭報出名號,皆露出一副瞭然神色。

這羅青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早些年拜在鐵掌幫門下,據說一手鐵掌功夫已得裘千仞三成真傳。

只是不知為何,中年時便返回西南,這些年也算闖出一些名堂。

青衣男子見眾人都望向自已,開口說道:“嘿,說來也怪,我家裡養了一隻大黑狗,那狗鼻子靈的吶,光聞著氣味就知道主人快要到了,汪汪吠個不停,吵得人厭煩得很。”

那羅青聞言,冷哼一聲,心想這是什麼狗屁倒灶的笑話。

他剛想開口刁難,館中頓時一片鬨堂大笑,他一頭霧水,扭頭打量。

“哈哈哈,不錯不錯,主人要來了,做狗的當然要獻殷勤!”

“可惜可惜,這狗別的本事沒有,只會幹叫,平白惹人心煩。”

羅青聽得周圍傳來的言語,他再傻此時也明白過來,那青衣男子指桑罵槐,將自已比作大黑狗。

他想到此處,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一股熱血直衝頭顱,大喝一聲:“豎子敢爾?”

話音剛落,抓起酒碗朝青衣男子擲去,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酒碗已至青衣男子面門。

其中眼尖的看青衣男子不閃不避,正暗自嘆息,如此英俊的臉龐恐怕要開了花。

突然,也不見青衣男子如何動作,只聽得叮叮兩聲。

眾人眼睛一花,再看去時,頓時大吃一驚,只見青衣男子左手舉著一根筷子,羅青擲出那個酒杯此時正滴溜溜在筷尖兒上轉圈。

那羅青見一擊落空,展開身形便朝青衣男子一掌打去。

青衣男子也不驚慌,仍是端坐長凳之上,只抬起右手不斷格擋。

羅青見久攻不下,惱怒不已,心想:“待我把你凳子毀了,你還能那麼自在嗎?”

於是便虛晃兩招,一個驢打滾翻了出去,伸腳朝青衣男子座下長凳掃去。

青衣男子不曾想還有這賴皮招數,愣了愣神,羅青見狀,心中一喜,運足氣力將凳腳悉數折斷。

可隨即,他雙眼瞪大,只見青衣男子不為所動,彷彿還坐在長凳上一般,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

羅青被這一手功夫所震,心知自已遠不是此人對手,但見青衣男子背對自已,一時惡向膽邊生,運足全身真氣朝他背後打了出去。

掌風已至,羅青暗自竊喜,正當以為得逞時,卻發現自已渾身一僵。

餘光掃過,只見青衣男子將手輕飄飄搭在羅青腕上,他正想掙脫,一陣溫熱的氣流從青衣男子手中傳來,一時如沐春風,再也提不起半分氣力。

眾人皆震驚於青衣男子這一手功夫,館內一時之間落針可聞。

青衣男子見狀,瞪了羅青一眼,惱怒他擾了自已喝酒的時光。暗罵一聲晦氣,便鬆了手朝酒館外走去。

剛沒走兩步,大門處便走進一人,身穿鵝黃色錦衣長袍,鷹鼻薄唇,滿面整潔的鬍鬚隨風擺動,他看著青衣男子,笑問道:“小兄弟傷了我的門人就想一走了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