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插曲

贈書，本是一段佳話，但無奈對方是個不識字的文盲。

方秀才被噎了一下。

接著自家不成器的兒子，方小璨又接了一句：“我娘說那書能賣不少錢，實在不行還能冬日燒火用。”

“哦，這樣啊！方伯父當真是個好人！”

小羽兒眼睛亮亮地盯著疾平安手中木盒，彷彿看到了巨大寶藏。

方秀才捏緊了碗，嘴角笑容僵硬，眼中殺意乍起。

好小子，教了這麼些年，還是不尊聖賢！豎子！

等宴席之後，你給老子等著！

方李氏忙是抱起了兒子，她這丈夫愛書如命，她也就敢在背後說說，現在卻被這小子給洩露出來。

且等著，她到底要給兒子一個教訓。

夏日夜裡屋內燥熱，還不如院子裡頭有風來得涼快。

蒿李巷鬧到了亥時，男人們都喝醉了，被妻子們扶著回了家。

蒿李巷的三個娃娃早就沉沉睡去。

一時間熱鬧退散，歸於沉寂。

荀阿婆正收拾著殘局：“平安啊，你總算和鄰里親近些了。日後，若我存夠錢能搬走了，也會放心些。”

“走？”

“總不能一直住在你這裡，一直佔你便宜。”

其實，是荀阿婆更照顧疾平安。吃食、新衣、家裡家外的衛生，還有疾平安不熟悉的時代常識，荀阿婆都在一點點教給疾平安。

所以，怎麼能算是佔便宜呢？

“沒有佔便宜。”疾平安道。

荀阿婆仍舊是搖了搖頭，目光柔和卻堅定，她堅強了一輩子，她的自尊不允許一直寄人籬下。

【你瞧瞧你待她們這般好，她們還是要走】

無疾終究只是一把兵器，不懂人的情感。

日子一日日地過去，蒿李巷眾人相處得越發融洽。

大家似乎習慣了疾平安的冷淡和話少。

哪怕疾平安拒絕聚會，他們也一次不拉地拉她入夥。

哪怕疾平安聚會時一言不發，兀自發呆，他們也不覺得掃興，自顧自聊得暢快。

他們堅定地認為疾平安是個古道熱心的良善之人。

這裡頭當然離不開荀阿婆日復一日的努力。

“平安啊，是個勤快的，每日裡下工了，還會回家種菜，瞧那一菜畦，整齊漂亮。”

“平安啊，是個尊老的，她瞧著我洗衣不便，特意給我購置了根小板凳。”

“平安啊，熱心得嘞，就是害羞……”

總之，在荀阿婆的嘴中，疾平安簡直是一代模範。

疾平安偶爾遇到荀阿婆誇讚她，她都忍不住快步溜走，實在是太羞恥了。

她覺得現在的蒿李巷實在變化有些大，這種變化疾平安不習慣但不排斥。

【人真是種善變的動物】

無疾還記得疾平安剛剛搬來時，這些人恨不得離疾平安越遠越好，現在卻來搭話，甚至還常常送些東西。

“呦，平安你上工了呀。走，一起啊。”大高招呼著。

疾平安眼角抽了抽，其實也就同路不到百步，到了巷口就要一個往北，一個往西了。

大高卻興致極高：“平安啊，聽說涼北軍這幾日日日在西市鬧事，京兆尹的衙役都快被這群爺給折騰瘋了。你在西市做活，可要避著些呀。”

大高的嘴，似乎開過了光。

照理來說，涼北軍早上有操練，是不會入城。

但偏偏今天就有兩位涼北軍小兵進了城，又很巧地和疾平安坐在了前後桌，一塊兒吃早食。

這個早食攤，是朱貴帶疾平安來的。

朱貴辦事不行，感情上又不清不楚的，但在找吃食這一方面，似乎天賦異稟。

早食攤以雲吞見長，雲吞皮勁道爽滑，肉餡飽滿彈牙，湯汁裡佐榨菜和香蔥，再來一些小海蝦、豬油，別有一番鮮香滋味。

疾平安吃到一半，那兩位涼北軍就起身欲走。

擺攤的小老頭立馬仰著討好笑容，大聲道：“兩位軍爺，兩位軍爺，這還沒結賬呢。”

這一番動靜，吸引了食客們的注意。

那兩位軍爺相視一眼，而後大笑出聲，甚至笑彎了腰：“他居然找我們要錢。”

聞言，小老頭臉色一變，捏緊那潔白圍兜：“軍爺說笑了，兩碗雲吞不值幾錢，軍爺俸祿比咱這生意要好上不少，可別為難小老兒我了。”

“要錢？”涼北軍兵士的個頭都很大，站定在小老頭跟前時，小老頭才堪堪到了他胸膛處。

小老頭還在猶豫。

就見涼北軍一把掀掉了一張桌子，驚得正在用食的客人猛地跳起。

他一見掀桌的是人高馬大的涼北軍兵士，臉色一變，一下跑得沒影了。

“還要錢？”

統共就五張桌子，涼北軍兵士掀了四張，就剩下疾平安這一張了。

小老頭連忙跪下，雙手拱圈：“不要了，不要了。”

似乎得了樂趣，涼北軍兵士一把就要掀掉疾平安身前的桌子，卻不知怎麼回事，桌子紋絲不動。

“小子，你搞的鬼？”涼北軍兵士一瞅疾平安那皙白面板，眼中劃過一絲鄙夷，一個男人這麼白，一點都不威武。

疾平安吞掉最後一隻雲吞，起身，一腳踹跪了這涼北軍兵士。

“好！”人群中有人大喝了一聲。

早就看這些涼北軍不爽了，明明不過是西陲邊地的野蠻人，居然敢在梁京城裡胡作非為。

而朝廷居然多有包庇。

上行下效，京兆尹這段時日和稀泥和得本地人都心頭火起。

今兒個，緝拿了四個兇犯的疾大俠都願意出手了，他們又不真的是逆來順受的泥人。

不知道誰先動了手，一群人一擁而上，把這兩位涼北軍揍得親媽都不認識了。

到了最後，疾平安和雲吞攤的小老頭都被擠到了外頭。

大家都在發洩怒火，在西市擺攤的哪個沒被涼北軍吃過白食，甚至欺辱捱揍。

“這是雲吞錢。”疾平安數了三錢給小老頭，趕緊往肉鋪走去。

折騰了一小會，差點就要遲到了。

臨走近肉鋪院子，就見石娘子送老來買肉的朱大娘出來。

石娘子把手裡頭用幹稻草繫好的上好五花肉，遞給了朱大娘。

“你也是客氣，不過是順道的事情。這肉……”話說的漂亮，朱大娘狠了狠心，到底是沒捨得把肉還回去。

石娘子卻是搖頭：“你若不收，我下次可不敢找你幫忙了。時候也不早了，不耽擱你了，朱大娘我等你訊息。”

“好！那我先走了，這肉我就收著了。”

最後，朱大娘臉上的笑容都快咧到了耳根，步履似乎都在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