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竹馬5

一踏進門，入耳便是發洩似的打砸聲，一塊飛起的破瓦罐碎片擦過沈懷期的腳邊。

看見他的身影，柳瑩瑩才停止了手裡的動作。

“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想餓死我嗎！”

見他又是空著手回來，她的惱意更甚：“沈懷期！你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我說了我要吃陳記的包子！”

此刻的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飢餓的感覺讓她無暇顧及所謂的體面，她抬手一個巴掌就要向沈懷期揮去。

卻被他一把抓住。

藉著她的力道一甩，柳瑩瑩險些栽倒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沈懷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轉變了性子。

空氣中一抹甜香散發開來。

柳瑩瑩注意到他胸口鼓囊囊的一團，她的唇角微微一勾，整個人鬆了一口氣。

她朝著沈懷期攤開手：“既然帶了吃的回來為什麼不早說？給我吧。”

沈懷期冷凝的目光盯得她心底發怵，可她的確餓得不行，見沈懷期遲遲未有動作，她也懶得再等，探出手就要去拉開他的衣襟。

誰知沈懷期的身形一閃，竟是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柳瑩瑩的動作。

這可把柳瑩瑩氣壞了，她直接就要去抓他，爭執之間，沈懷期懷裡的兩塊栗子酥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沈懷期是頭一次產生了想要打女人的想法，即便是她剛剛想要伸手打他，他也僅僅是甩開了她而已。

這一瞬間，他滿腦子都是皎皎把栗子酥塞到他手心裡時依依不捨的小模樣。

小姑娘看到的話一定會心疼壞了吧……

他強行壓下心底的怒火，伸手就要去將栗子酥撿起來，這種時候糧食就是性命，把弄髒的部分剝掉，也能果腹的。

可還未等他觸及地上碎掉的栗子酥，突如其來的一隻繡鞋卻將它們徹底踢成了殘渣。

他抬眸，果不其然對上了柳瑩瑩那張恨鐵不成鋼的臉。

“沈懷期，你怎麼這般沒有出息，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作甚，我看你真是餓死鬼投胎！”

沈懷期怒火中燒，他的拳頭握得死緊，直到指甲都陷進肉裡，他才剋制住自已想打人的衝動。

“滾。”

聽著他冷冰冰的語氣，柳瑩瑩不禁瞪大了雙眼，她囁嚅著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卻在接觸到沈懷期有如實質的眼神時頓住了。

她是第一次在沈懷期身上看到這樣的眼神，不得不說她是的確嚇到了，與此同時，她也發現有些事情好像逐漸變得不受控制了。

沈懷期丟下傻愣著的柳瑩瑩轉身進了內室，他又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不久後他的耳畔傳來柳瑩瑩的嘀咕聲：“神氣什麼，我柳瑩瑩難道離了你就會餓死不成？等著吧，我靠自已也能活下去！”

柳瑩瑩的話不假，第二日的她的確起了個大早，天才剛矇矇亮，她就已經擠在了粥棚的隊伍後面。

至於沈懷期是怎麼發現的……

因為他就排在她後面不遠處。

不過他無暇顧及她的存在，他滿心滿眼都是粥棚裡那個忙碌的小身影。

隨著前排的隊伍越來越短，他也離著小姑娘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

這時小姑娘也瞧見了他，衝著他甜甜地笑了。

一個面板黝黑的男人感激地從小姑娘手裡接過粥碗，向她點頭致了聲謝，端著碗轉身從隊伍離開了。

魚雁書抬眸看向隊伍裡，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姑娘。

姑娘雪白的面板混在隊伍裡一群曬得黢黑的難民之中顯得格格不入，現在外出鮮少能看見這樣漂亮的姑娘了。

她這麼小，是不是也和懷期哥哥一樣獨身一人呢？

她私心地想多盛一點粥到她碗裡，卻在目光觸及後面長長的隊伍時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她多分了一些，後面的人群就會少分一些，到時候會不會有和懷期哥哥一樣來晚的人沒能領到粥呢？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才想起那裡已經空空如也。

早知道昨天就不嘴饞了……

她咬了咬唇，目光盈盈如水。

今晚不知道能不能纏著孃親和翠玉姑姑再做一些糕餅。

柳瑩瑩滿懷期待地接過那碗熱粥，卻在看見裡面根本沒有多少米時面露不虞：“怎麼只有這麼點米？”

魚雁書在接觸到她的目光時有些羞赧：“能用的糧食不多了，這些還需要堅持一段時間……”

柳瑩瑩哪有心思聽她說這些，她一把奪過小姑娘手裡的粥勺，又朝著自已的碗裡舀了滿滿一大勺。

後排的人看不下去了，一把奪過她手裡的碗，將碗裡的粥倒了一半到自已的碗裡，那是一人的份量 。

做完這一切還罵罵咧咧地將她從隊伍裡面拎了出來：“愛吃不吃吧你！”

那人是個滿臉橫肉的絡腮大漢，她敢怒不敢言，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憤恨地跺了跺腳。

這時她轉過身，目光不經意之間掃過了隊伍中的沈懷期。

他那看笑話一般的眼神刺痛了柳瑩瑩的自尊，她頓時覺得臉上無光，惱怒的目光在他身上剜了一刀。

不過她卻並未離去，在原地將熱粥悉數飲盡後，她的目光朝著粥棚滴溜地打轉。

等隊伍排到沈懷期時，她衝進人堆，一把奪過了沈懷期手裡那碗粥。

“大家快來看啊！官府欺負人了，這粥裡才放這麼點米，是想餓死誰，簡直就是在魚肉百姓！”

她尖利的聲音蓋過了嘈雜的人群，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魚雁書被她突如其來的動靜搞得不知所措，她求助的目光看向沈懷期。

還未等沈懷期開口，一旁的魚夫人已經看出了柳瑩瑩是來鬧事的。

縱使她心中諸多不滿，卻念在對方年紀尚小，還是好聲好氣地朝她低聲細語：“如今府庫的糧食所剩無幾，城中又有上萬百姓，要想所有人都活下去，只能儘量縮減一些用度。”

現在每天放出的糧食就是讓城中百姓吃不飽也餓不死的程度，多撐過一日，百姓才有更大的活路。

柳瑩瑩聽罷，卻發出了十分不屑的冷笑：“這麼大的災情我就不信朝廷沒有下發賑災糧！我看你們就是想中飽私囊！”

小女孩的聲音字字鏗鏘有力，她斷然不會對這些貪官汙吏中飽私囊的行為置之不理。

“是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朝廷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隊伍裡也逐漸有人發出質疑的聲音。

有人跟著附和起來，一時之間竟煽動了不少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