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竹馬4

魚溯自然不會認為這般複雜的圖紙出自這個十來歲的男孩之手，只當是他家中大人所作，再遣他送過來罷了。

畢竟，這圖紙的精妙之處，連他都歎為觀止。

所以當沈懷期說出這圖紙是他所作時，魚溯卻不可避免地皺了皺眉。

“小小年紀，撒謊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接收到魚溯不贊同的目光，沈懷期知曉，他定是誤會了些什麼。

他趕忙向魚溯解釋：“大人您誤會了！圖紙的確是晚輩昨晚連夜繪製出來的……”

他指了指圖上的一處山地：“世人皆知治理水患需高築堤壩，這一點大人早就在第一時間處理好了，無需在下多嘴……

但堤壩築得越高，決堤的風險就越大，如此便需要及時將洪水排出，況且現在本就在汛期，若是哪日再下一場大雨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可壽安城地勢低窪，大人一定在為洩洪的方案發愁。

這座山名叫華巖山，整座山體都是堅硬的巨石，山中有一道形同斷壁的峽谷，其中有一條小溪流在此沖刷了上千年，最重要的是這條溪流直通澄江！”

澄江綿延數百里，滋養著一方百姓，在澄江下游四百里地的麗陽城今年卻遭了旱災，糧食無處灌溉，若能借壽安水患解了麗陽的燃眉之急，便是兩全其美之計。

魚溯是個聰明人，沈懷期的話不需要說得太滿，他早已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可洪水氾濫之處與華巖山仍有一段距離，如何將洪水引至華巖山仍舊是個難題。

不難看出魚溯心中的顧慮，沈懷期復又指了指圖紙的另一處。

“大人請看這裡……

如果在這裡挖一條溝渠，與城中的河道相連，再將河道加寬加深，引導洪水走向，便可使其順著溝渠流向華巖山。”

沈懷期頓了頓，接著說道，“這已經是晚輩所計算出來最省時省力的方案，至於引流所需的人力物力，還需麻煩知府大人多多籌謀。”

魚溯越聽眼睛越亮，連連拍手稱讚：“此計甚妙！真乃妙計！”

沈懷期謙遜地笑了笑：“不過是一些小聰明罷了，大人不必謬讚……”

魚溯哈哈大笑道：“你這孩子，前途無量啊！此事若成，本官必定向上級稟報，為你請功！”

少年搖了搖頭，語氣不卑不亢：“能為壽安城與百姓謀福，便是在下心中所願，晚輩別無所圖，只求大人能成功助壽安城度過此次危機。”

魚溯滿目欣賞地凝視眼前的少年，心中大讚後生可畏，這少年比起他十歲的時候可是強了十倍不止。

一身氣度更是難得，若不是打扮實在普通了些，說他是哪家王孫貴族的公子也是有人信的。

“天色不早了，小公子留下用晚飯再回吧？”

少年思忖了片刻，而後淡然地搖了搖頭，“謝過大人，晚輩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恐怕不能久留。”

沈懷期並不是在在說些客套話，他的確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

比如完善圖紙細節、計算工程量等等。他深知此次治水工程關係到無數百姓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點馬虎。

“父親！吃飯啦，娘可是燒了您最愛吃的紅燒茄子。”

女孩突如其來的聲音打亂了沈懷期的思緒，他下意識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張嬌憨的面容與他不期而遇。

“是皎皎啊……”

魚大人歡喜地將小皎皎抱起，高舉過頭頂。

小姑娘好奇地戳了戳父親的眉心，她看看沈懷期，又看看父親，似乎不明白是什麼事讓他這麼高興。

魚溯抓住寶貝女兒作亂的手，朝著沈懷期點了點頭，“既如此，小公子路上請多注意安全。”

……

“大人！”沈懷期的聲音有些窘迫，似乎接下來要說一件難以啟齒的事。

“我……我好像的確有些餓了！”

他話音剛落，魚溯哈哈大笑起來，“我還以為有什麼事呢！既如此，小公子便隨我去後堂吧。”

他懷裡的小姑娘也笑了，眼睛彎成了兩道新月，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牙，掙扎著要從魚溯身上下來。

她笑盈盈地跑過來要牽沈懷期的手。

沈懷期猝不及防的被她軟乎乎的小手抓住，臉上爬上一簇紅霞。

原來皎皎便是魚大人的女兒。

那她豈不就是前世將他從亂葬崗撈出來的姑娘……

難怪他覺得她的眉眼有幾分熟悉。

誰能想到這小小的姑娘日後會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她在蕭逸塵手中斷絕了生息的模樣如同夢魘一般纏繞著他。

他回握住她的手，今生他想護著她……

皎皎牽著他的手，亦步亦趨地跟在魚大人身後。

桌上擺著一葷兩素，十分簡樸，但放在現在已經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這一頓飯讓少年吃得十分煎熬，倒不是因為魚夫人和翠羽姑姑的手藝不行。

只是從上桌開始，魚大人對他的誇讚便不絕於耳，魚夫人也是對他十分欣賞，皎皎看向他的眼神都變成了星星。

飯後，皎皎吵著要送他，魚大人夫婦拗不過她，只能囑咐翠羽姑姑一塊跟著。

於是回去的路便成了他與皎皎走在前面，翠羽姑姑落後他們幾步的距離，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城西破敗的樣子讓小姑娘皺了皺眉，她放在他手心裡的小手抓住他晃了晃。

“這便是哥哥的住處嗎？”

她語氣喃喃。

少年眼簾微垂，以為她有所不滿，他的聲音帶著侷促：“皎皎，我只是暫時住在這裡，等以後……”

“我們能帶哥哥回府衙住嗎？”

還未等沈懷期把話說完，小姑娘的聲音便打斷了他後面要說下去的話，她側目看向翠羽姑姑，詢問的目光在月下熠熠生輝。

翠羽姑姑喉間一哽，上前一步在她身邊蹲下，整理好小姑娘散落的鬢髮，猶豫著朝她開了口：“這……還得看老爺和夫人的意思……”

沈懷期心中一暖，看向皎皎的眼神中柔軟得能溢位水來。

小皎皎握起了小拳頭，堅定地看向翠羽姑姑。

“哥哥這麼厲害，爹孃一定會同意的！”

嗯，她今晚就回去問爹孃，他們不同意她就纏著他們！

看著她堅定的神情，沈懷期心頭湧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摸了摸皎皎的頭，聲音溫柔地說道：“謝謝皎皎。”

不過……她怕是忘了，壽安府衙的狀況也著實不比這好上多少。

翠羽姑姑笑著點點頭，拉起了皎皎的手，“好啦，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別讓老爺和夫人擔心。”

皎皎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翠羽姑姑離開了，沈懷期遠遠地朝她擺了擺手，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