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把王氏噎得臉色難看,進退兩難。

“唔,祖母……好疼。”顧瑤哪裡肯咽得下這口氣,轉頭撲向祖母的膝頭。

顧瑤自小養在老夫人身邊,可是老夫人的心頭肉,老夫人瞧見自己的心肝臉上那火紅的巴掌印,頓時氣得發抖,“來人,家法伺候!”

“老夫人,可使不得,瑾兒剛回家不懂事,您就不要跟她一般見識。”王氏急匆匆攔下。

“家法?是夾手指還是跪祠堂?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過兩日皇上宣我入宮,若是問起我身上的傷,我可不敢欺君的,必會實話實說。”

“老夫人,您還是消消火,今兒個確實是瑤丫頭先出言不太妥當在先……”宋氏趕忙上前打圓場,“當然,自家姑娘間的一點齟齬罷了,何必鬧大了,傳出去,府裡姑娘們的聲譽可就不要了。”

顧瑾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老太太,您還要罰孫女嗎?如果不罰的話,孫女就回去靜心默寫大伯父要的藥方去了。”

老夫人咬牙切齒地用手杖重重擊打地面,卻氣得說不出話。。

“蠢貨,今日你所做的一切,日後我都會雙倍奉還。”顧瑾黛眉微蹙,瞥了一眼顧瑤,冷冷地拋下一句話,便走出廳外。

“嗚嗚,祖母,……這死丫頭眼裡哪怕有祖母您半分都不敢這麼放肆……”顧瑤順勢倒入老夫人的懷裡……

杏園在顧府最偏僻的西南角,從前是庶出的二姑奶奶的住所,自從二姑奶奶遠嫁江南,便荒置了。

此時的杏園,杏花滿枝頭,淡粉淡白的花蕊挨挨擠擠,花團錦簇,佔盡春風的便宜。微風陣陣吹來,杏花翩翩起舞,一副紅杏枝頭春意鬧的美好景象……

顧瑾在院中的躺椅上疊紙元寶,旁邊有個婢女在一旁研墨,她磨了好久,手都痠痛了,仍不見顧瑾有下筆的意思。

“二姑娘,墨都幹了,您還不寫嗎?”那個婢女偷偷瞅了一眼顧瑾。

顧瑾對婢女的話充耳不聞,只顧疊手裡的紙錢,婢女自知對這個二姑娘的脾性毫無瞭解,便不再言語。

過了半晌,半夏輕跳著跑進來,懷裡是一大把海棠花,粉的紅的一簇簇,如火般鮮豔奪目,她一邊取了花瓶插上,一邊嘟囔,“這麼好看的花兒摘下來不過兩三天就枯萎了,真是可惜。”

顧瑾笑著調侃,“那你還摘?”

半夏搖頭微嘆,“剛才我去園子裡玩,碰巧幾個管園藝的小姐姐在剪花枝送往各房,她們問我是哪房的,說從沒見過我,我說我是杏園的,剛跟二小姐回府,她們就隨手給了我一捧。”

“京都世家都愛附庸風雅,燒香點茶,掛畫插花不過是等閒事。”顧瑾放下書,懶懶地起身,頓了頓,又悵然道,“不過以後別插這麼豔的花了,父親剛過世……”

半夏面色微赧,手足無措道,“對不起姐姐,我太粗心……”

顧瑾擺擺手,示意她無需在意,又走到案前,一邊揮筆疾書,一邊狀似不經意問那個婢女,“你叫什麼名字?”

“婢,婢女名叫巧兒。”婢女手一抖,墨汁濺了出來。

顧瑾淡淡道,“原來是哪個房的?”

“奴婢原來在慈恩堂老夫人那。”

話說間,一陣腳步聲傳進來,只見一個嬤嬤帶著兩個丫頭端著硃紅色的托盤走了進來。

“二姑娘,大夫人親手做了點心吩咐老奴給您送過來嚐嚐。”那嬤嬤微微頷首,又道,“都是二姑娘打小就愛的吃食。”

顧瑾瞥了一眼吃食,忽的眸光一轉,看向那個嬤嬤,“陳嬤嬤,原來聽雪堂的人如今都在哪裡伺候?”

聽雪堂原來是二房的住處,陳嬤嬤料不到顧瑾會記得她會如此發問,怔了怔,片刻臉上又堆起笑容。

“二老爺故去後,陳管家就告老還鄉了,貼身伺候的陳阿泰說老母病重,前幾日請了假回老家探望老母去了。”

陳嬤嬤說完便恭敬地立在一旁,顧瑾半天沒有接茬,等著她繼續說,可愣了半晌,見她仍沒有繼續的意思,顧瑾秀眉微蹙,雙眸陡然一冷,“那些嬤嬤和丫環呢?”

陳嬤嬤登時一個激靈,小心翼翼地看著顧瑾的臉色斟酌著字句,“六年前,二姑娘病重離家修養,二老爺怪她們沒有照顧好你,一氣之下,就把她們都趕出去了。”

顧瑾眸中暗光浮動,臉色沉了下來,這麼巧,聽雪堂的下人賣的賣,走的走,是巧合還是人為?她盯著陳嬤嬤看了兩眼,便不再言語。

“姐姐,這紙上的墨汁都幹了,要收起來嗎?”半夏從屋內送了花瓶出來,打破了良久的沉默,邊說著邊走到案前,歪頭蹭了蹭顧瑾的肩頭。

顧瑾攏了攏襟前的衣領,緩緩疊起案頭剛寫的那頁紙,“不用,一會三叔就會來取。”

“嬤嬤可還有別的事?”

嬤嬤瞥了眼一旁的婢女,又看到躺椅旁滿滿兩大筐金元寶,笑道,“大夫人著老奴來給二姑娘送吃食,還特意囑咐,看看姑娘有什麼需要添置的,都可直接吩咐老奴。”

“那就煩請陳嬤嬤備置一些酒菜,待會三叔要過來。”顧瑾也不跟她客氣,轉身又對巧兒道,“你且跟陳嬤嬤過去,待會把酒菜帶回來。”

陳嬤嬤訕訕地想要反對,但看到顧瑾冷著的臉,倒也不敢反駁,便帶著丫頭們退了出去。

顧行止來的時候,顧瑾剛剛午睡醒來,聽到丫環的通報聲,她微微滯了一瞬,才起身。

顧家三爺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哥哥們的庇護下,顧家大爺在朝中為官,經營的醫館有二爺御醫這個活招牌,他一直活得懶散自在。

聽到門簾微動,顧行止轉過身來,顧瑾微微欠身施了一個禮。

“三叔。”

顧行止笑著打哈哈,“咱們叔侄倆不必如此拘禮,瑾兒。”

小時候的顧瑾對三叔是頗有感情的,大伯父平時不苟言笑,父親對她的管教又頗為嚴格,三叔沒事就會帶著她鬥蛐蛐,有一年看燈會,顧瑾年紀小個子也小,擠在人群裡什麼都看不到,急得直跺腳,三叔越過人群跑到她身邊,把她高高舉起,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真的是疼她如同親女。

念及往日種種,顧瑾倒也蠻客氣,“該有的禮節還是不能免的。”

一早,顧瑾就叫人給三叔傳口信,請他打點完店鋪的事宜後就來杏園找她。

“三叔,明天是我爹五七,您跟大伯是不是特意把族中幾位叔伯也請來了?”

顧行止一驚:“哪個多嘴多舌的下人在無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