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之畔,有部落曰商。商之先祖契,於堯舜之時,與禹共治洪水,功勳卓著。其後,商部畜牧繁盛,至夏末湯為首領時,已成強部。

夏朝歷四百載,至公元前十六世紀,夏桀繼位為末王。桀殘暴無道,與奴隸主貴族共壓百姓,尤以奴隸為甚。又窮奢極欲,大興土木,建宮殿以享淫逸。

大臣關龍逄,直言進諫,警夏桀失道亡國。桀怒不可遏,竟殺龍逄。百姓苦夏桀久矣,怨聲載道,詛曰:“此日何時喪?予欲與之偕亡。”

商湯視夏桀之昏亂,志在翦除。表裡兼施,面奉桀命,背地裡卻蠶食鯨吞,壯已之威。

時值部落諸貴,皆崇鬼神,以祭祀天地祖宗為至要。葛部落毗鄰商,其首領葛伯,荒廢祀禮,不按季供祭。湯遣使詰問,葛伯對曰:“吾地瘠貧,牲醴難備。”

湯饋牛羊於葛伯,以作犧牲。葛伯貪口腹之慾,宰殺而食之,仍不行祭祀。湯再問,葛伯辯曰:“無糧,何以祭?”

湯遂遣人助葛伯耕稼,又使老弱送酒食于田間。未料,葛伯途中劫奪酒食,且弒童稚。

葛伯之行,激起眾怒。湯乘機興師,先滅葛部,連破周遭諸落。商湯之勢,漸次壯大,然猶未觸動夏桀之昏聵。商湯之妻所攜媵奴中,有名伊尹者。傳言伊尹初至商湯之家,屈身為庖,執廚役之事。湯覺伊尹非群奴之輩,交談之後,方知伊尹有意隱跡,求見湯也。伊尹向湯陳治國之道,湯悟其非凡才,即擢為輔佐。昔日商湯與伊尹謀議,欲討夏桀之逆。伊尹曰:“今夏桀尚存雄風,我等暫且不朝獻,以觀其變。”

商湯依伊尹之計,遂止對夏桀之貢。夏桀聞之大怒,令九夷興兵伐商。伊尹見夷族猶從夏命,速向夏桀謝罪,復始貢獻。

逾年,九夷中有些部族不堪夏朝之苛政,漸生叛心,湯伊乃決意大舉徵進。

自夏啟之後,夏室相傳已逾四百載,欲傾覆之,非易事也。湯與伊尹謀定,決意召集商軍之將士,由湯親自誓師。

湯曰:“吾非敢妄行叛逆,實乃夏桀罪惡滔天,上帝旨意令我誅之,吾豈敢違天命哉!”繼而宣佈賞罰之紀律。

商湯借上帝之名以激勵將士,加之將士皆恨不得早見夏桀之滅,故作戰勇猛異常。夏商兩軍於鳴條(今山西運城安邑鎮北)交鋒,夏軍大敗。

終,夏桀逃至南巢(今安徽巢縣西南),湯追及彼處,流放桀於南巢,至其壽終。

於是,夏室為新立之商朝所取代。史稱商湯伐夏為革命,蓋因古代統治階級視改朝換代為天命之更迭,故名“革命”。此與今日所言革命,實乃迥異之事也。昔日商湯肇基商邑,初都亳地,即今河南之商丘也。逾三百載,王都屢遷,凡五易其地。蓋因王室紛爭,王位之爭不息,禍起蕭牆;加之黃河水患,下游氾濫成災。曾遭洪水滔天,國都盡沒,無奈之下,唯有他徙。

自商湯傳至二十代,盤庚繼位,乃一位英明之君。觀社稷之不寧,決意再度遷都,以定天下。

然,貴胄多安於現狀,不欲遷徙。權貴中,有者更煽動百姓,公然反對,騷動甚烈。

盤庚面對逆流,志在遷都,決不迴旋。召反對之貴族面諭,諄諄善誘曰:“吾令汝等遷移,實為國安著想。爾等不惟不察吾心,反生無謂之驚慌,欲使吾改志,此乃不可得也。”

終因盤庚堅守遷都之策,破反對派之圖謀,遂率民與奴,渡黃河,遷至殷土,即今河南安陽之小屯村。於彼處整治朝政,商道中興,衰朝得以復甦。自此之後,二百餘年,不復遷都。故商朝亦稱殷商,或曰殷朝。

自是經三千餘年滄桑,商都早已淪為遺址矣。噫!近世,人傑地靈之安陽小屯村一帶,掘地三尺,竟出土無數古代遺珍,皆證明此地乃商朝國都遺址,故名之曰“殷墟”。

自殷墟地宮深處,發掘出龜甲(即龜殼)與獸骨十餘萬片,其上所刻文字,艱澀難辨。經考古學家悉心研究,始將這些文字解讀明白。原來,商朝統治階級,對鬼神之說深信不疑。每逢祭祀、狩獵、征戰之際,皆以龜甲獸骨占卜,以詢吉凶禍福。占卜之後,便將當時所發生之事與卜辭結果,刻於龜甲獸骨之上。此等文字,與今之文字大相徑庭,後遂稱之為“甲骨文”。今日所用漢字,便是由甲骨文演化而來。

在殷墟出土之物中,更有大量青銅器、兵器,種類繁多,製作精巧絕倫。其中一大方鼎,名曰“司母戊”,重達八百七十五公斤,高一米三十餘,鼎身更刻有富麗堂皇之紋飾。如此龐大之青銅器,足以證明殷商時期,冶銅技藝與藝術造詣皆已登峰造極。然而,亦可想見,鑄造如此巨鼎,不知耗費了多少奴隸的血汗與淚水!

考古之士,在殷墟更發掘了殷商奴隸主之墓穴。在安陽武官村一座商王陵寢之中,除了珍珠寶玉等奢侈陪葬品不計其數外,更有眾多奴隸被活生生殺害以殉葬。

嗚呼哀哉,古人云:物是人非,世事如夢。殷墟之發現,不僅揭示了商朝文化之繁華,亦對映出古代社會之殘酷。於大墓之側,墓道內,一側屍骨無頭累累如山,另一則頭顱儼然成行。甲骨所載,彼等昔人於祭祀先祖之際,亦大肆屠戮奴婢以作犧牲,其數多者達二千六百餘。此乃往昔奴隸主殘酷虐待奴婢之鐵證也。

殷墟出土之甲骨文字,使我等得以窺見殷商時世之社會風貌,信而有徵。故我國文字記載之歷史,自商朝始矣。

姜太公垂釣

盤庚崩後,又傳十一世,終至一王,名曰紂,紂本聰明睿智,勇力過人。其少壯之時,曾親率兵馬,與東夷交兵經年。其於兵法有獨到之處,屢戰屢勝,終於平定東夷,將商文化播撒至淮水長江之濱。於此一事,商紂實有所建樹。然長年征戰,國力耗竭,民困日深。

紂王,其行若夏桀,唯知沉湎聲色,置民生死於度外。窮極奢侈,宮殿連雲而起,於別都朝歌營造鹿臺,金碧輝煌,聚斂金銀珠寶無數;復建鉅橋之倉,積糧如山。酒池肉林,與寵妃妲已(妲音dá)盡享極樂。更以嚴酷刑法,震懾百姓。凡諸侯有背於殷,百姓有逆於命,輒擒而置於炮烙之刑,人稱之為“炮烙”之酷。紂之暴行,速促商室之亡。是時,西陲一部正漸昌盛,其名曰周。

周乃古部也。夏末,此部在今陝西、甘肅之間遊牧。後因戎狄之侵擾,周部之長古公亶父率眾遷於岐山(今陝西岐山縣東北)下平原居焉。

至古公亶父之孫姬昌即位,周部已甚強矣。文王乃能政之士,其生活與紂王截然相反。紂好酒獵,恣意刑罰;文王禁酒,禁貴族獵,保民稼穡。鼓勵人民養牛羊,種糧食。又虛懷若谷,接待賢能,故賢者多歸之。

周部之強,對商室乃大患也。有大臣崇侯虎於紂前讒言文王,言其勢力過大,長此以往,商室危矣。

紂王遂下令,擒文王,囚之於羑里(今河南湯陰縣一帶)。周部貴族以美女、駿馬及珍寶獻於紂,又贈禮於紂之親信大臣。噫!紂王睹美女珍寶,喜形於色,笑顏逐開,曰:“單此一物,足以贖姬昌矣。”乃釋文王而歸之。

文王觀紂王昏憒暴虐,民心離散,遂起兵戈之心,欲圖商社。然其左右未得良將輔佐,於是潛心密訪,欲得英才以輔戎機。

忽一日,文王御駕親征,攜子與士,往渭水之北狩獵。至渭濱,瞥見一漁翁安坐岸畔,垂釣自若。大軍過境,彼翁視若無睹,恬不為怪。文王奇之,遂下車步至漁翁前,與之對談。

話畢,知其名為姜尚(又稱呂尚,“呂”乃其先祖封地),乃通曉兵法之士。

文王大喜,曰:“吾祖昔言,將來必有賢能之士助我興周。公即其人也。吾祖望公久矣。”言罷,即邀姜尚同輦歸宮。

老翁整理髭鬚,隨文王登輦。

因姜尚乃文王祖父所望之人,故後稱太公望;民間傳說中,則稱之為姜太公。

太公望成為文王之臂膀,既倡生產,又練士卒。周族之勢日隆。有一日,文王問太公望:“朕欲征伐暴君,公以為先取何國為宜?”

太公望答曰:“先取密須。”有眾人非議於他,曰:“密須之君威猛非凡,吾等恐難匹敵。”

太公望對曰:“密須之君暴虐黎民,久已失卻人心,縱使其威猛十倍,亦無需畏懼。”

周文王興師至密須,尚未交鋒,密須之民先起叛逆。他們縛密須之君,歸降於文王。

逾三年,文王再次舉兵征討崇國(今陝西省灃水縣)。乃商朝西部最大之屬國。文王滅崇,遂築城立邑,名曰豐京。未幾,周族逐步佔據商朝統治之大部,歸附文王之部落亦日益增多。

然,周文王未竟滅商之業。方欲征討紂王之際,罹患疾病而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