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乃晉獻公之子也。晉獻公暮年,寵驪姬,欲立其幼子奚齊為儲君,遂誅故太子申生。太子既歿,獻公之二子重耳、夷吾皆感危殆,遂逃奔諸侯以避禍。

晉獻公崩後,晉國內亂起。後夷吾歸國篡位,亦欲除重耳,重耳遂流離失所。然重耳在晉國素有聲望,故多才之臣皆願隨從。

重耳初居狄國十二載,因遭刺擊,遂逃至衛國。衛人視其為落魄公子,不肯接納。一路漂泊,至五鹿(今河南濮陽東南)之地,飢甚。適見田夫飲食,重耳等望食垂涎,遂遣人索食。

田夫不耐其煩,中有一人戲之,以土塊相贈。重耳怒,左右欲揮拳,狐偃隨從急阻,接土安慰重耳曰:“土即地也,百姓送地,非佳兆乎?”

重耳無奈,苦笑領之,遂前行。話說重耳主僕,流離顛沛至齊邦。時值齊桓公在位,待之以禮,饋贈車馬府第,且以宗室之女配婚於重耳。

重耳頗覺安居樂業,然從者皆心繫晉土,思歸故國。

從者背後重耳,集於桑林之中,密議歸晉之事。不料桑間有婢女採葉,偶聽其謀,遂告於重耳之妻姜氏。姜氏謂重耳曰:“聞君等欲歸晉,此乃善舉也!”

重耳急忙辯解曰:“非有此理。”

姜氏再三勸之歸國,言:“君在此沉湎逸樂,終非長策。”然重耳始終不肯啟程。是夜,姜氏與從者共謀,將重耳灌醉,舁上車,悄然送出齊境。待重耳醒覺,已離齊地遠矣。

後,重耳又抵宋國。宋襄公病篤,其臣對狐偃曰:“宋公甚重公子,然我軍力不足以助君歸國。”

狐偃答曰:“吾等盡知此情,不敢再擾貴國。”

遂離宋,復至楚國。楚成王以諸侯之禮遇重耳,厚加款待。楚王之恩遇,重耳亦以崇敬相報,二人遂結金蘭之好。

一日,楚成王宴請重耳,笑談間,戲問曰:“公子若歸晉即位,將何以報我?”重耳曰:“黃金白銀,國之瑰寶,吾國自有之。不知以何物報答君王之洪恩?”

楚成王笑曰:“噫!子言如是,豈非報德之意已絕乎?”

重耳對曰:“若託君王之福,吾得歸晉,願結好於貴國,使兩國百姓共享太平之福。倘若兵戈相見,吾必避君三十里。”(古者行軍,每三十里為一舍,“避君三十里”即自動退兵九十里也。)

楚成王聽之不以為意,而楚將成得臣卻心生不悅。宴罷,重耳既去,成得臣諫楚成王曰:“重耳言無分寸,日後必為忘恩負義之徒。不如早除之以絕後患。”

楚成王不以為然,適逢秦穆公遣使來迎重耳,遂送重耳往秦國(都城雍,今陝西鳳翔東南)。

昔者秦穆公曾助重耳異母兄弟夷吾登晉王位,然夷吾既位,反與秦為敵,兵戎相見。夷吾崩後,其子亦與秦交惡。秦穆公乃決意助重耳歸國。

公元前六百三十六年,秦軍護送重耳過河,流離失所十九載的重耳終歸故國即位,是為晉文公。

晉文公即位之後,修內政,興生產,使晉國漸次昌盛。彼亦願效齊桓公之故事,為中原諸侯之盟主也。

適逢周室之天子,周襄王遣使求援。周襄王者,有異母弟太叔帶,與諸大夫勾結,向狄借兵,篡奪王位。周襄王攜從者數十人,逃往鄭國。遂發令於諸侯,望其護送歸洛邑。列國之諸侯或遣使慰問,或饋贈糧食,然皆不欲出兵以擊狄。

有人言於周襄王者:“諸侯之中,惟秦、晉二國足以擊退狄人,餘者恐難當此任。”於是周襄王乃遣使請晉文公護送歸朝。

晉文公聞訊,即刻興師東征,大敗狄人,誅太叔帶及其同黨,護送天子回京。

越二年,宋襄公之子宋成公來求援,言楚國遣大將成得臣,率楚、陳、蔡、鄭、許五國之兵攻宋。群臣曰:“楚國屢欺中原諸侯,君若助困扶危,建霸業,此正其時。”

晉文公早已識破,欲稱霸中原,必先敗楚。遂擴軍備,立三軍,浩浩蕩蕩以救宋。

公元前六百三十二年,晉軍攻克附楚之曹、衛二國,俘其二君。

楚成王本無意與晉文公交戰,聞晉興兵,即命成得臣撤軍。然而成得臣固志在滅宋,終不肯半途而廢。乃遣偏將往告楚成王曰:“臣雖不敢自矜必勝,亦當以死生之狀決一勝負。”

楚成王聞之,心下頗覺不快,遂僅撥區區之兵,歸成得臣調遣。

成得臣乃先遣使通晉軍,令其釋還衛、曹兩國之君。而晉文公卻密諭此二君,許其復國,惟須先與楚國絕交。曹、衛二君果如晉文公之意行之。

成得臣本欲救援此二國,不料其竟先與楚絕交。此情此景,氣得成得臣兩足騰空而起。怒號曰:“是必重耳老賊逼之也!”即命整軍急趨晉軍所在。

楚軍一動,晉文公便下令全軍撤退。晉軍中有將士疑惑不解,曰:“我軍之帥乃國君,對方領軍者乃臣子,豈有君讓臣之理?”

狐偃解之曰:“用兵之道,先在於理,理直則氣壯。昔者楚王曾助主公,主公亦曾在楚王面前許諾:若兩國交戰,晉國願退避三舍。今日之撤,正是為了踐行此諾言也。若我等失信於楚,便是我等理虧。我軍後退,若楚仍不罷休,步步緊逼,則是楚輸理,屆時再與之戰,未為晚也。”

晉軍遂一口氣後撤九十里,至城濮(今山東鄄城西南),方始停歇,佈陣以待。楚國之將軍,見晉軍後撤,欲止其進攻。然成得臣不可,一步一趨,追至城濮,與晉軍遙遙相對。

成得臣遣使,向晉文公下戰書,其辭甚傲。晉文公亦遣使答曰:“貴國之恩,吾等素不敢忘,故退至此。今既不諒解,則唯有戰場上決雌雄矣。”

大戰遂起。初交,晉之將軍以兩面大旗,指揮軍隊敗退。又於戰車之後拖伐下之樹枝,戰車後退時,地下揚起塵土,似極慌亂。

成得臣素驕自大,視晉人如無物。不顧前後,直追上去,正中晉軍之埋伏。晉軍中軍精銳,猛衝過來,將成得臣之軍攔腰切斷。原來假裝敗退之晉軍,又回過頭來,前後夾擊,將楚軍殺得七零八落。

晉文公連忙下令,吩咐將士們只需將楚軍趕跑,不再追殺。成得臣帶敗兵殘將回到半路,自覺無法向楚成王交代,遂自盡。

晉軍佔領了楚軍營地,食其遺棄之糧食三日,方凱旋而歸。

晉打敗楚之訊息傳至周都洛邑,周襄王及大臣皆認為晉文公立了大功。周襄王還親自至踐土(今河南原陽西南,音jiàn)慰勞晉軍。乘此良機,晉文公於踐土營構新宮以奉天子,又召列國諸侯共會,結盟立約。遂使晉文公榮登中原霸主之位。

二十載,弦高智退秦軍

晉文公平定楚國,會合諸侯,連素來附楚之陳、蔡、鄭三國君主亦至。鄭雖與晉訂盟,然畏楚之勢,暗與楚再結同心。

晉文公得悉此事,欲復會諸侯,征討鄭邦。群臣議曰:“已數會諸侯矣。吾國兵力足以制鄭,何必更勞他國之師?”

晉文公曰:“爾等言之有理,然秦與我約,有事則共舉兵,安可闕其請也。”

秦穆公志在東擴疆土,親率兵馬赴鄭。晉師駐於西,秦軍屯於東,聲勢烜赫。鄭國之君驚惶失措,遣辯士燭之武往說秦穆公撤軍。

燭之武謂秦穆公曰:“若秦晉併力攻鄭,鄭必亡無疑。但鄭與秦隔壤遙遠,鄭亡之後,土地盡歸晉有,晉勢愈盛。今日晉滅鄭於東,明日或西侵秦境,於公何益?且若秦與鄭和,日後使者往來,經鄭之地,鄭亦可作東道主,款待使者,於公亦無害。惟公明察。”秦穆公,念及已身利害,遂允鄭國之獨和,遣三將率兵二千,守鄭之北門,自領餘軍歸國矣。

晉人見秦兵既去,皆怒形於色。或議追擊一陣,或言除留北門外之二千秦兵。

晉文公曰:“我若無秦君之助,安得返國?”他非惟不欲擊秦軍,反謀拉鄭至晉之一側,訂盟約後,撤兵而歸。

留鄭之秦將,聞鄭又投晉,氣得吹鬍子瞪眼,急遣使告於秦穆公,請再討鄭。秦穆公接訊,雖心懷不快,然亦不願與晉文公翻臉,只得暫且忍之。

逾二載,即公元前六二八年,晉文公病逝,其子襄公繼位。有人再勸秦穆公討鄭,曰:“晉君重耳新逝,喪禮未舉。趁此伐鄭,晉必不預。”

留鄭之將,亦致書穆公曰:“鄭之北門,吾等已握其防,若密遣兵襲之,必成事矣。”

秦穆公乃召群臣商議攻鄭之策。兩老臣蹇叔(蹇音jiǎn)與百里奚,皆有豐富經驗,皆表反對。蹇叔曰:“夫調遣雄師,欲潛襲迢遞之邦,我等筋疲力盡,彼已戒備森嚴,焉能奏凱?且行軍千里,豈能匿跡隱形?”

秦穆公弗聽,乃命百里奚之子孟明視掛帥,以蹇叔之二子西乞術、白乙丙為副,率三百戰車,悄然向鄭國進發。

次年二月,秦軍入滑國境內(今河南省地)。忽有一人阻路,自稱鄭國之使,求見秦軍主帥。

孟明視大驚,親迓之,問其所來何事。

使者曰:“吾乃弦高也。寡君聞將軍將臨鄭土,特遣小臣奉上薄禮,以慰勞貴軍,略表寸心。”遂獻四張熟牛皮,及十二頭肥牛。

孟明視本擬趁鄭國無備,猝然襲擊。今鄭國之使遠道而來犒師,是知鄭國早已提防,偷襲之計不可行矣。

乃收納弦高之禮物,謂之曰:“吾等非趨貴國,爾等何必勞心。可歸矣。”

弦高既去,孟明視謂其麾下曰:“鄭國既有防備,偷襲無望。吾等宜返。”遂滅滑國,班師而回。

然,孟明視未察,已中弦高之計。弦高者,實一牛商也。彼驅牛車往洛邑貿販,適逢秦師。窺破秦軍來意,告急鄭邦,已遲矣。靈機一動,冒充鄭國之使,詐欺孟明視,一面遣人連夜歸鄭,報於國君。

鄭君接獲弦高之信,即命人至北門覘秦軍動靜。果然見秦軍磨兵擦甲,馬飽食足,正準備攻戰。鄭君遂不客氣,向秦之三將軍下逐客令,曰:“諸位於鄭居久,吾等實難供應。聞君等將行,即請自便。”

三將軍知機密已洩,難以駐足,只得連夜撤兵離去。

二十一 崤山大戰

秦兵欲偷襲鄭邦,晉地早已得悉情報。晉國大將先軫視為良機,勸新繼位之晉襄公於崤山(今河南洛寧縣北,崤音yáo)設伏擊之。

晉襄公親率大軍赴崤山。此地地勢險要,晉軍佈下天羅地網,靜待秦軍入局。孟明視等一入崤山,集中埋伏,為晉軍重重包圍,進退維谷。秦兵死者死,降者降。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三員大將皆被擒拿。

晉襄公凱旋而歸。其母文嬴(音yíng),本秦人也,不忍與秦結怨,對襄公曰:“秦晉原系姻親,素相扶持。”孟明視等武夫,為已之功名,竟令兩國失和。若誅此三人,恐秦晉之仇愈深,不若釋之,任秦君自裁。”

晉襄公聞母言有理,遂釋孟明視等三囚。

大將先軫聞孟明視脫逃,急趨晉襄公前,曰:“將士捨生忘死,方得擒之,豈能輕易釋之?”言畢,怒唾於地。

晉襄公聞言,亦悔之,即命陽處父率兵急追。

孟明視三人既釋,疾奔而去。至黃河之際,見晉兵已追至。危急之際,幸有舟在河旁,遂躍而上。

陽處父追至,舟已離岸。陽處父立岸呼曰:“君等歸矣!吾主忘贈車馬,特遣我送良駒數匹,望笑納!”

孟明視豈肯再受其欺。立船頭,行禮曰:“蒙晉君寬恕,感之不盡,豈敢再受厚禮。若得歸安,三年之後,必來謝貴國。”

陽處父尚欲言,而舟已盪漾而去。

陽處父回報晉襄公,晉襄公悔之晚矣,然無可奈何。孟明視等三士歸秦。秦穆公聞全軍覆沒,素服親迎於郊外。

孟明視三士跪地謝罪。秦穆公曰:“此朕之過也,未聽汝等父兄之諫,致令汝等敗績,豈可責汝等乎?且朕亦不能因一人微過,遂廢其大功矣。”

三士感激涕零,自此勤練兵馬,誓欲雪恥復仇。

公元前625年,孟明視請秦穆公發兵報崤山之仇,秦穆公許之。孟明視等三將率四百戰車徵晉。不料晉襄公早有備,孟明視再敗。

秦穆公仍未罪之,然孟明視自覺愧疚,如負國恩。盡出家財祿賞,以贈陣亡將士之家。與士卒共苦,士卒食粗糧,彼亦食粗糧;士卒齧菜根,彼亦齧菜根,日日苦練兵馬,志在報仇雪恥。

是年冬,晉聯宋、陳、鄭三國犯秦邊。孟明視囑將士守城,勿輕與晉人交鋒,終使晉奪二城。

於是,秦國有人非議孟明視,言其過於膽怯。鄰近小國及西戎見秦連敗三陣,紛紛背離,不從秦矣。昔日,周曆公元前六二四載,即崤之戰後三度逢夏之際。孟明視備戰已畢,選拔國中精銳,驅兵車五百乘,浩蕩出征。秦穆公不吝糧草財寶,將士家眷亦得妥帖安頓。士卒士氣昂揚,整裝待發。

眾師渡黃河之際,孟明視顧謂左右曰:“此行,進無可退,吾欲焚舟破釜,爾等以為如何?”眾人答曰:“焚之!若勝,何患無舟?若敗,又何需歸?”孟明視麾下,積年怨氣與仇恨,於斯一洩而出。未幾,一舉收復前失之城二,繼而攻克晉國數座城池。

晉人始覺秦勢兇猛,朝野震動。晉襄公與群臣商議後,下令固守城池,勿與秦人交鋒。秦軍於晉土縱橫挑戰,晉人無敢應戰者。

有告於秦穆公曰:“晉人已降,不敢出爭。主公宜葬崤山遺骨,以雪前恥。”秦穆公乃率大軍至崤山,收拾陳屍戰場之遺骨,埋之於山坡。穆公親領孟明視等將領,祭奠哀思,方振旅凱旋。

西域諸小國及西戎部落,聞秦破中原霸主晉,皆競相納貢於秦。自此,秦國遂為西戎之主,威震四方。秦國既破晉,久矣戰塵未起。然南國之楚,日盛一日,志在奪中原霸業。

昔年庚子,楚成王之孫莊王新承大統,即位為君。晉乘此機,復將舊附於楚之國納入已翼,誓盟結好。楚廷諸臣,心有不甘,皆上言莊王,請出師爭雄。

然莊王不以為意,日則遊獵,夜則酣飲,樂音耳畔,國事置之度外,沉湎三載。知其臣下多有不滿,乃下令曰:“敢諫者,定斬不赦。”

有臣伍舉,見狀不忍,決意麵君。莊王方縱歡娛,聞伍舉欲見,召之前曰:“爾來何事?”

伍舉對曰:“有人出謎,吾猜不透。大王睿智,願請一解。”

莊王聞謎而喜,笑曰:“且言之。”

伍舉曰:“楚山之上,有大鳥焉,五彩斑斕,神采奕奕。然而三年不動,不飛亦不鳴,何鳥也?”

莊王心知伍舉所指,曰:“此非凡鳥。其不飛,飛必沖霄;其不鳴,鳴必驚人。”汝且退下,朕已洞悉其情。”

時光荏苒,又一季秋收冬藏之後,朝中重臣蘇從見楚莊王未有舉措,復又進宮勸諫。

楚莊王垂詢曰:“卿豈不聞朕之禁令耶?”

蘇從答曰:“臣知陛下有令,但若大王肯納臣言,即便犯禁受誅,亦甘之如飴。”

楚莊王聞之,喜形於色:“諸卿皆為國家鞠躬盡瘁,朕豈能不悟?”

自此,楚莊王決心變革朝政,斥退阿諛奉承之徒,拔擢忠言逆耳之伍舉、蘇從,輔佐治國;一面鑄造利器,訓練士卒。是年,便平定南方諸多蠻夷。至第六載,大破宋國。及第八年,又擊潰陸渾之戎(在今河南嵩縣東北),兵鋒直逼周都洛邑之畔。

為彰顯楚國軍威,楚莊王於洛邑郊外,舉行盛大閱兵。

此事一出,名存實亡的周天子驚惶失措,遣大臣王孫滿赴郊外勞軍。

楚莊王與王孫滿交談之際,問及周王宮內所藏九鼎之尺寸輕重。九鼎乃周室權威之象徵。楚莊王此問,暗示其有圖謀周天子權位之野心。

王孫滿機智過人,婉轉勸之曰:國之強盛,賴德行以服人,何須斤斤計較鼎之輕重。楚莊王自知時機未熟,未能一舉覆滅周朝,遂領兵歸國。昔日,楚莊王復又迎一隱士孫叔敖為令尹,此乃楚國之相也。孫叔敖既拜令尹,遂墾草萊,浚川渠,勸課農桑。以弭水旱之患,率荊人開鑿河渠,得以灌田百萬頃,歲增粟米甚豐。不數年之間,楚邦之勢益盛,先後戡定鄭、陳兩國之內亂,終於與中原霸主晉邦交鋒矣。

公元前五百九十七年,楚莊王親率勁旅攻鄭,晉邦遣師援鄭。於邲地(今河南鄭州市東)與楚交鋒,大戰一場。晉軍未嘗如此慘敗,人馬歿者過半,餘者奔至黃河之濱。舟少眾稠,士卒爭渡,被擠入河中者眾。溺水之人攀船欲上,船上之士恐舟覆沒,揮刃斷其手指,使之不得登。

有進言者,勸楚莊王追擊殘敵,盡誅晉師。楚莊王曰:“楚自城濮之敗,久不能揚眉吐氣。今仗大捷,已洗前恥,何必多行殺戮?”言訖,即命班師,讓晉之餘部遁歸。

自此之後,楚莊王一舉成名,顯赫一時,遂為霸主。

自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至於楚莊王,前後共計五位霸主,史稱“春秋五霸”。

至於伍子胥過昭關一事,則非本文所及,故略而不述。在列強紛爭的亂世之中,強國吞併弱國,疆土得以擴張。然而,諸侯不得不將新得之土地封賞於有功之大夫,大夫之勢日盛。他們之間亦常常爭鬥不休,國內矛盾日益尖銳,皆欲暫時止戈。

因此,宋國之大夫向戍,奔走於晉、楚之間,斡旋調解。

公元前546年,晉國、楚國及其他數國,在宋國舉行“弭兵會議”。在此次會議上,晉國大夫與楚國大夫代表南北兩大集團言和,訂立盟約。約定除齊、秦兩大國外,各小國皆須向晉、楚兩國朝貢。晉楚兩國平分霸權,此後五十餘年,未發生大戰。

至楚莊王之孫楚平王即位後,楚國日漸衰微。公元前522年,楚平王欲廢太子建。當時,太子建與其師伍奢鎮守城父(位於河南襄城西)。楚平王憂慮伍奢不從,先將伍奢召來,誣陷太子建謀反。

伍奢堅決否認,隨即被囚。

楚平王一面派人誅殺太子建,一面逼迫伍奢致書其二子伍尚與伍子胥,令其歸來,以便一網打盡。伍尚歸郢都,與父伍奢同被楚平王所害。太子建預先得風聲,攜子公子勝逃往宋國。

伍奢之子伍子胥,亦自楚國逃出,趕至宋國,尋得太子建。然宋國內亂,伍子胥遂攜太子建、公子勝逃至鄭國,欲求鄭國助其復仇。然鄭定公未允。

太子建急於復仇,竟勾結鄭國諸大臣,欲奪鄭定公之權,終為鄭定公所誅。伍子胥無奈,只得攜公子勝逃離鄭國,奔向吳國。

楚平王早有令,懸賞捕拿伍子胥,令人畫其像,掛於楚國各城門,囑咐官吏嚴查。

伍子胥攜公子勝逃離鄭國後,晝伏夜行,至昭關,關吏盤查甚緊。相傳伍子胥數夜愁苦,發皆愁白。幸遇善人東皋公,同情伍子胥,將其接入已舍。東皋公有一友,貌似伍子胥。東皋公令其冒充伍子胥過關。守關者捕獲此假伍子胥,而真伍子胥因發皆白,面貌已改,守關者不識,遂得混出關去。

伍子胥出昭關,懼有追兵,急前行。前方一條大江阻路。伍子胥方寸已亂,恰逢江上一漁翁,駕一葉扁舟悠悠而來,遂將伍子胥渡至彼岸。

逾江之後,伍子胥感激涕零,解下腰間寶劍,遞與漁翁,曰:“此劍乃楚王賜我祖上之物,價逾黃金百兩。今獻於汝,以表吾心。”

漁翁答曰:“楚王懸賞五萬石糧食,許封告者以大夫之位,吾既不貪其賞,豈圖此劍乎?”

伍子胥聞言,連忙賠罪,收回寶劍,告別漁翁而去。

伍子胥至吳國,遇吳公子光,正圖篡位之事。得伍子胥之助,光弒吳王僚,自立為君,是為吳王闔閭。

吳王闔閭即位,封伍子胥為大夫,輔佐國政;又得孫武,一位用兵如神的將軍。吳王仰仗伍、孫二人,整頓軍馬,先吞併鄰近小邦。

公元前506年,吳王闔閭拜孫武為帥,伍子胥為副,親率雄師,征討楚國,連戰皆捷,楚軍潰不成軍,直至郢都。

斯時,楚平王已逝,其子楚昭王亦逃亡。伍子胥深恨楚平王,掘其陵墓,出其屍,痛加鞭笞。

吳軍遂佔郢都。楚人申包胥,流離至秦地,懇請秦國施以援手。秦哀公初時不肯發兵相助。申包胥在秦宮之外,長跪不起,晝夜悲泣,淚灑如雨,歷七晝夜不息。秦哀公終被其忠烈所動,乃曰:“楚雖無道,然有如此良臣,豈可坐視其亡!”

秦哀公遂出兵救援楚國,大破吳軍,吳王闔閭不得不收兵返國。

吳王闔閭歸至吳都,首功歸於孫武。孫武無意仕途,遂辭官歸隱,留下《孫子兵法》一書,為我國軍事著作之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