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悽悽晚風吹動紛亂的樹影,淡淡的夜霧瀰漫開來,悄無聲息湧入四面八方,雲臨昭貼著暗處行走,隱約察覺到有妖氣在移動,壓低自已的腳步聲,在長街上尋找那股妖氣的蹤跡。

尋覓了一會,雲臨昭發覺身側的巷子裡有些動靜,握緊手中的凜霜劍,慢慢貼近巷子,遠遠瞄見牆頭處被月光映著一團黑影,那團黑影左右徘徊,雲臨昭抬起凜霜劍,劍身寒氣散發,準備出其不意衝上去拿下他。

突然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一把雪亮耀目的劍刺破月光,徑直衝著那團黑影刺去,雲臨昭怔怔地望著那邊,眉頭緊鎖,踏步上前。

只可惜那黑影在第一次劍影閃過時便反應過來,一陣旋風呼過,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惡,又讓他溜了。”清潤的男聲從身後響起,聲音中帶著些許慍惱,雲臨昭回頭看著他,二人目光對上。

眼前是位年輕男子,月色之下身形修長,一身墨灰雲繡錦袍,神色平淡,劍眉星目,眸光清冷疏離,拎著一把長劍,可謂襟韻灑落如晴雪,秋月塵埃不可犯。

“你是何人?”兩人竟異口同聲道。

那人仔細打量了一番雲臨昭,見她身著灰藍色道服,長髮被一根素簪綰起,朱唇皓齒,遠黛彎眉,雙眸如一泓清水,淡然清雅。

“你是道士?我們鎮何時來了個道士?”那個男子不解道。雲臨昭並未回答他,她心中有些警惕,不遠不近的保持著雙方的距離。

“你也是來追那個妖怪的嗎?”那個男子對雲臨昭的沉默並未感到尷尬,而是繼續問道。

“路過而已,發現有異樣便追過來了。”雲臨昭淡淡道。

見她不溫不熱的樣子,他也不惱,面帶笑意繼續道:“在下傅執,‘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的執,敢問姑娘芳名。”

“我叫雲臨昭,‘臨臨春去卻成晴’的臨,‘昭昭素明月’的昭。”雲臨昭道。

傅執溫朗一笑,只覺眼前之人談吐不凡,雖然看上去年輕,但他能感覺到這個雲臨昭定是修為不淺,想要結交認識。

“若姑娘不嫌棄,我們一起去找那個妖怪吧。”傅執望著她,目光溫潤柔和。

雲臨昭正欲答應,忽而手腕上的銀鈴手鍊響起,這銀鈴平時無論如何搖晃都不會發出響聲,下山前她與白嫿各佩戴一個,為的是如果兩人分開了,有一方有事要聯絡,只需對此手鍊施法,另外一人的銀鈴就會響起。

“傅公子,我遇到點事,先走一步,至於那個妖怪,明日我再來找你。”時間緊迫,雲臨昭擔心白嫿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不等傅執答覆便急忙轉身離開巷子。

“姑娘!我還不知道該上哪裡尋你!”傅執朝她的方向喊道。

“酒拾客棧。”雲臨昭匆匆回頭答覆道,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傅執眼前。

傅執在原地思索了一會,沒有選擇跟上雲臨昭,而是握穩了劍柄,朝著剛才那個妖怪逃離的方向繼續追擊。

雲臨昭匆忙趕回客棧,只見一團黑影從樓上落下,降落位置上方正是君婠她們那間客房,雲臨昭正想追擊那個已經竄入樹林的黑影,心中卻猛然擔心起白嫿,略作思索,還是選擇轉身躍上樓檢視情況。

“阿茶,你在這邊嗎?”雲臨昭從窗戶躍進,發現白嫿和凝鳶正護著君婠。“昭昭,你回來了!”見到雲臨昭,白嫿原本繃著的臉瞬間舒緩過來,雲臨昭急忙走過來拉住她的手,道:“有沒有傷著哪裡?是什麼妖怪來犯?”

白嫿趕忙擺擺手,道:“我們三人並無大礙,只是…”“只是什麼?”雲臨昭焦急的問道。

君婠走了過來,臉上依舊是驚魂未定,但還是儘量平復了下心情道:“我們的錢財全被那妖怪掠走了。”

錢財?雲臨昭心中納悶,那妖怪竟只是為了錢財?

這時,客房門被敲響,眾人望去,門外閃著燭光。

“幾位客官,你們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原來是那位掌櫃,雲臨昭準備去開門,卻被君婠攔住。“這掌櫃萬一也是什麼……”君婠擔憂道。“別怕,他身上沒有妖氣。”雲臨昭安撫道。

雲臨昭開啟門,只見掌櫃手中的燭光映著他那張蒼白枯瘦得臉。

“原來是掌櫃,這麼晚過來有何貴幹嗎?”雲臨昭客氣的說道。

掌櫃訕訕一笑,道:“打攪到幾位客官休息了,只是聽到樓上有打鬥的動靜,特地過來看看。”

“不瞞掌櫃,確實是遇到了麻煩,敢問你們這裡是否盜賊猖獗?竟有盜賊如此囂張,直接翻窗而入偷盜錢財,不知掌櫃能否提供些線索?”雲臨昭雙眼緊盯著他,嘴角微微一笑,但眼底卻無笑意。

“盜賊……我們鎮最近確實有賊專挑夜間偷盜,已有不少百姓受害,不如…明日我帶你們去報官吧。”掌櫃面不改色,客套的說。

“不必了,恐怕這盜賊,尋常官兵是抓不到了,就不用麻煩掌櫃帶我們去報官了,我們已有尋他的辦法。”雲臨昭看了眼白嫿,不緊不慢的道。

“那行,幾位客官好生休息,在下就不打攪各位了。”掌櫃端著燭臺準備轉身離開。

“且慢,我想再請問掌櫃一件事,打聽一下你們鎮是否有個叫傅執的人。”雲臨昭叫住了他。

“傅執……”掌櫃略作思索,繼續道:“鎮上傅府家確有一位三公子叫傅執,說起來他這人有些特殊,他母親生下他時,竟是一具沒有氣息的死嬰,當眾人準備安葬他時,天降異光,竟讓他有了呼吸,放聲啼哭,面色紅潤,活了過來。如今也已成年,行俠仗義,倒也是少年意氣風發。”

聽到這些,雲臨昭陷入了沉思,她見到的傅執與常人並無二異,只像個會武功的公子郎,他和自已追的妖怪,應該就是方才入室偷盜得那個妖怪。

看雲臨昭一行人不說話,掌櫃挑了挑手中燭臺的燈芯,燭火跳動,晃得眾人思緒飄回,“夜深了,諸位還是早些休息吧。”不等雲臨昭她們回覆,掌櫃便端著燭臺走下了臺階。

“先進去吧。”白嫿拉了拉雲臨昭,將門掩上。“能和我說說具體發生了什麼嗎?”雲臨昭握住白嫿的手,擔憂地看著她,再一次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你離開後大約半個時辰,君婠姑娘她們房間便傳來異響以及凝鳶姑娘的怒聲,我便趕過來看,只見一團黑影朝視窗逃離,逆著光看不清個大概,我用咒術想去束縛他,卻突然颳起一陣妖風,頓時迷了我們三人的眼,只是一剎那之間的事,他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白嫿說道。

君婠也走了過來,因為休息不好顯得有些憔悴,眼角有些泛紅,說道:“那時我正在休息,聽見凝鳶起身與什麼東西打鬥,我連忙起來,只見一團黑影迅疾拿走了我床頭的錢囊,凝鳶想要捉拿他,卻被傷了手,之後的事便如白嫿姑娘所說了。”

雲臨昭順勢朝凝鳶看去,黑色衣袖下是一隻被包紮了但還透著點血印的手,“凝鳶姑娘,你的手傷的重嗎?”雲臨昭問道。

“已無大礙,白姑娘給我上了點藥,見效很快。”凝鳶抬手看了看,搖了搖頭。

“沒事了就好,不過我想問問,凝鳶姑娘是否看清楚那妖怪長什麼模樣了嗎?”雲臨昭問道。

“他的周身被一團黑霧包裹,看不清楚,不過看身形體態應該是個男的。”凝鳶回憶道。雲臨昭瞭然於心,又問白嫿:“阿茶,凝鳶姑娘手上的傷,是什麼樣子的?”

“嗯……狹長的窄口,滲著黑氣,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割傷。”白嫿思索了一會道。

雲臨昭沉默了一會,起身走向窗戶,端著燭臺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最終在窗臺一角拈起了一片樹葉,上面還沾著血。雲臨昭拿起樹葉,走到凝鳶面前,拿起她的手,將那樹葉的側邊與血跡貼近,發現竟然十分貼合。

“這是一片榆樹葉,看來是隻樹妖。”雲臨昭推斷道。“樹妖?可他為何要偷錢財?”君婠不解道。

雲臨昭搖了搖頭,道:“我暫時也不清楚,不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今夜應是不會再來犯了。”

聽到這句話,君婠舒了口氣,比起錢財,性命才是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