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回李長生和王靈兒這邊。

二人離開十里亭後,一直南下,過了數日,來到涇縣。

涇縣素以桃花潭聞名,古有李白於此道別汪倫。

此時正值空氣清爽,湖面碧玉,偶有一魚甩尾,驚的湖面盪漾。

四處山巒層疊,綠樹環繞。時不時一鷹空中劃過,如古人墨筆山水畫,動而襯靜,靜而更幽。

二人於湖邊坐下。

王靈兒在布袋裡尋了一下,說道:

“長生哥,咱們沒了臘肉,今晚怕只能吃一些乾糧了。”

李長生說道:“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湖吃湖。今日有桃花美潭,想必裡面有許多大魚,待我釣來幾條,咱們晚上烤來吃。”

王靈兒道:“長生哥,咱們一無魚竿,二無彎鉤,又如何釣魚?難道你要下水摸魚?”

李長生道:“非也。魚竿好弄,我取根粗長樹枝便行,倒是這彎鉤。。。”

王靈兒道:“這個也簡單。咱們在附近找一戶人家,問他借根針,用火灼燒,再掰彎,不就可以了。”

李長生搖搖頭,說道:“先不說白白浪費別人家一根針,人家也未必答應借給你?”

“這不簡單。咱們還是有些乾糧的,給他一些,換根針,人家肯定答應。”

二人離開桃花潭,沿著小路尋到一處山腳下。但見炊煙裊裊,一戶人家正在燒柴火做飯。

“長生哥,去這家問問。”

二人走到跟前,見一土房子,頂上搭滿茅草,茅草中間伸出一根菸囪,炊煙正是從此處冒出來。

房子一側有隻黃狗,狗不大,見到陌生的倆人,衝出來亂叫。

狗叫聲引得主人出來。

倆人看得仔細,是個年紀大的老頭,頭髮花白,面色蒼悴,身著破長袍,上面多有布丁,手裡拄著柺杖,走路顫顫巍巍,見到二人,老頭問道:

“你倆看起來好眼生,可是剛從外地來的?”

王靈兒說道:“大爺,您眼尖,我二人確實外地來的,今日剛到,想借您一樣東西。”

老頭一笑,說道:“我這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了,窮的叮噹響,怎會有你二位看得上的東西?”

王靈兒道:“我們要的東西不貴重,只要一根針即可。”

老頭大笑,隨後一陣咳嗽,說道:“這個容易,這個容易。先進屋,我給你倆找找,我屋裡倒是有幾根針,前幾日裡我還在用。”老頭一邊走,一邊嘀咕:“這年輕人,到如此偏僻之地,竟是為了借根針。”

二人對視一眼,隨後跟著老婦人進屋。

卻見屋內簡陋,只一床,一桌,一地鍋,柴火燒的正旺,鍋裡咕嘟咕嘟的響,激的鍋蓋跳。

王靈兒問道:“大爺,您一個人住?怎麼未見您子女?”

老頭說道:“我有一個兒子,長的白胖,二十多歲時,他執意要去參軍,在一次剿滅山賊時,死了。他娘聽見這個訊息,一時接受不了,生了一場大病,也離開了。”老頭指了指屋外的一處山腳,繼續說道:

“看見那裡了嗎?我已經在那裡挖好了洞,哪天我快要不行了,就自已躺進去。這一輩子呀,也就這樣了。”

王李二人聽到此話,頓時覺的有些傷感。普天之下,不知又有多少這樣的老人,在承受老年喪親的痛楚?

此時,鍋裡的香味飄來,老頭起身,忙去揭蓋,香味更濃,饞的李長生和王靈兒盯著鍋裡看,老頭笑著說道:

“這是我昨日在山上採摘的竹筍,剛出頭,很鮮嫩。你說巧不巧?今日上午,一個打獵的壯漢從我這裡路過,看見我鮮嫩的竹筍,硬是用半條野豬腿跟我換,還說他家裡的那位就好這口竹筍,那我是當然願意了。竹筍搭配野豬肉,那可真是人間美味。”

說著,老頭盛了一大盆,端到桌子上來。

這可把李長生和王靈兒給饞壞了,二人心想,既然有如此鮮美野味,何必還去捉魚?只是不知這個老頭不願意留客。

那老頭又說道:

“哎,你倆借針有何用?”

李長生說道:“我倆路過桃花潭,見潭水清澈,裡面必有大魚,我欲用彎針做成魚竿來釣魚,以備今晚食用。”

老頭聽完哈哈大笑,隨後又是一陣咳嗽,說道:“桃花潭有魚兒不假,可你又不知這潭水有多深,那裡的大魚,都潛藏在最深處,只怕你的魚線不夠長,釣到的都是些水面的小魚小蝦。”

只見老頭又拿來兩副筷子,說道:“這就好比江湖一樣,整天跳來跳去的,那都是小嘍囉,真正厲害的人物,都深藏著呢。你想見也難見。二位今日到了這裡,也是跟我有緣,今晚便在這裡停歇,菜不豐盛,倒也能管飽,二位勉強湊合一晚吧。”

李長生還想拒絕,卻見王靈兒開心的說道:“老爺爺,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實在是您做的這道菜太鮮美了,我的口水都快流出來,長生哥,你也別去釣魚了,咱們留下吧。”

老頭笑著說道:“我一個老頭,又吃不了多少,你猜猜,為何我做了如此一大碗飯菜?”

王靈兒問道:“難道您老還能預知我倆會來?”

老頭看著眼前的倆人狼吞虎嚥,吃的好不快樂,只顧笑著,沒再說話,怕擾了二人吃飯興致。

不一會,一大盆已空。

二人擦了嘴,摸了摸圓滾肚子,欲要和老頭告別,卻不見了老頭。

李長生走出屋外,但見一片漆黑,除了幾聲鳥叫、蟲鳴,什麼也看不見。

“奇怪,他到哪裡去了?”

二人回屋,都打了哈欠。

王靈兒說道:“我們在這裡等他回來吧。長生哥,那裡有個稻草堆,咱們鋪開,躺在上面休息一會吧。”

李長生應允。二人休息了一會,卻聽見門外有哭聲。

二人以為是老頭回來了,急忙出去,卻見不遠處,一老人蹲在那裡哭泣。

李長生忙走上去,問道:“大爺,是你嗎?”

那老人不語。

王靈兒道:“大爺,你怎麼不回屋,卻在這裡哭泣?”

那老頭轉過身來,李長生和王靈兒嚇一跳,只見此人白髮長披,雙眼細長,身材柴瘦,卻有仙風道骨之姿。

老頭說道:“你二位怎麼會在這裡?”

王靈兒道:“我倆本在一老爺家用飯,吃飯之後,卻不見了他人,只道你是那位老者,不想認錯了人。”

那老頭笑著說道:“他是我弟弟。”

李長生問道:“你為何在這裡哭泣?可是遇到什麼煩惱?”

老頭神情悲肅,緩緩說道:“我是月老,只因近來犯了一件錯事,致使兩個本無姻緣的人牽了線,遂釀了大禍,目睹了一場人間悲劇,悲哉悲哉,可惜可惜。”

聽到“月老”兩個字,王李二人驚訝,人世間真有此神仙?

王靈兒問道:“都說月老是管姻緣的神仙,我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神仙,你是真的嗎?”

老頭說道:“確實真的,否則我也不會大半夜在荒無人煙的山頭裡哭泣。這世間神仙多的是,只有心誠者才能見到。”

王靈兒問道:“何為心誠者?”

老頭摸了摸鬍鬚,笑著說道:“所謂心誠者,其實也是無心者,無心有三,一無私心,二無貪心,三無痴心;自古以來,進廟拜佛拜神仙者甚多,但心誠者少,多是以求名利、求財運、求健康者,雜心太重,很少有誠信拜神之人。”

王靈兒問道:“我二人沒拜過神仙,也算不上心誠者,為何於此地見到神仙您?”

老頭大笑,說道:“此話差矣。神仙自在心中者,無需跪拜,自然心誠;倒是那些天天跪拜者,心裡放不下神仙,放的都是名呀利呀,張口閉口皆是私心,把廟堂活活當成了許願池。”

三人相視一笑。

李長生問道:“神仙,您剛剛說的悲劇,可否詳細說來?”

老頭說道:“不可不可,天機不可洩露。”

李長生道:“既然已經發生,不算洩露天機嘍。”

老頭說道:“悲劇尚未發生,但我已預先看到,所以悲傷不已。我萬不可透露給你二人,否則會得到上天懲罰,二位莫再問了。”

李長生道:“都說千里姻緣一線牽,神仙,您牽線倆人,應該是好事,為何說卻是悲劇?”

老頭說道:“非也非也,實在是我當時疏忽大意,只覺得二人相般配,卻忘記此二人八字相剋,不能在一起。”

二人還要再勸慰,突然一陣風吹來,李長生和王靈兒驚醒,發現已經是天亮。

李長生說道:“靈兒,我剛剛做了一個很神奇的夢。”

王靈兒說道:“長生哥,我也是。”

倆人都把夢境說了出來,發現二人都做了相同內容的夢。

王靈兒說道:“奇怪,這種夢,我怎麼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長生哥,你可否記得你的八字?”

李長生說道:“我連我出生月份都不知道,何來八字之說?靈兒,你莫擔心,人都說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勿要把夢裡的東西帶入現實。”

王靈兒還在思索,卻突然發現周圍空無一物,剛好奇,卻突然想到一件事,忙向李長生問道:

“長生哥,你看,屋子呢?咱們住的屋子不見了!”

李長生剛想說哪來的屋子,才想起來昨晚他倆是睡在一老人家房屋,甚感驚訝,說道:“奇怪,房子怎麼不見了?難道夢裡是真的?夢中這老頭是月老的弟弟,想必他也是神仙了。昨晚那神仙怕我倆肚中飢餓,特意在此處做竹筍豬肉菜來等我倆?又建土屋供我倆入睡?奇哉!奇哉!”

說罷,李長生趕緊起身,拉著王靈兒,倆人一起對著天空磕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