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晚,鄉間小路,二人一前一後,腳步匆忙,路過處,惹的野兔驚嚇,野鳥驚飛。

在水門鏢局的這些時日,李泊早已打探到應天府王老村的位置。照這個速度,不出五個時辰,便能到達。

一路上,李泊不斷回頭,並四處觀望,以免有人跟蹤。待天微微明,二人再走半個時辰便能到了王老村。李泊見路邊有家飯鋪,帶著李長生進去吃飯歇息。

飯鋪不大,裡面只擱了四五張桌子。天尚早,店內無客,一名夥計在擦桌子掃地,另名夥計端洗飯盤。

“喲,這位客官,起這麼早來吃飯?”一夥計說道。

李泊話不多,示意夥計要了兩碗粥,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並不時的往窗戶外瞅。

“待會到了,啥也別說,啥也別問,明白嗎?”李泊說道。李長生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

李泊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為啥當初師傅囑託自已走的時候要帶上李長生?眼前這傢伙,怎麼看怎麼不像學武的樣子,倒像一張白紙一樣,呆,蠢。等等,像白紙一樣,難道師傅的意思是,“白紙”更能成為你想教成的樣子?還是說,“白紙”更能吸收武術精髓?照這麼想的話,“白紙”倒也有些用。只可惜,從拜師到現在,我還未教過他什麼。可我又能教他什麼呢,跟著師傅這麼多年,我雖是三大弟子之一,在潁州府小有名氣,可實際上脆弱的連別人一招都抵不住。別說我自已了,就是師傅,包括全水仙莊,竟也被青州派的一名弟子給滅門,說來真可笑。

想到這裡,李泊不斷搖頭苦笑。李長生問道:“師傅,您在笑什麼?”“笑什麼?笑人生無常,笑旦夕禍福,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笑自已渺小。”李泊說道。

“呵呵,看你三十左右年紀,竟如此怨天尤人,可惜可惜。”身後傳來爽朗的聲音,李泊注意到隔壁桌已經坐人,他轉頭一看,一四十多歲年紀的男人,頭戴圓竹條編帽,身穿一席灰素袍子,腳踩黑棉靴子,黑鬍鬚茂盛,帽簷遮臉,看不清容貌,骨瘦身材,略顯袍子寬大,但覺此人氣質不宇。

李泊站起身了,雙手抱拳,說道:“敢問大俠尊姓?”

“俗人一個,賤名李神機,平日裡愛吹個竹笛、下個棋。”

“原來是竹笛仙人李神機李大俠!受小的一拜!”說罷,李泊雙手撐地,右膝跪地。李神機頭也不抬,說道:“跪吧跪吧,見到俗人你也跪,是不是路上的俗人你都要跪一跪?哼,沒趣。”

李泊這才起身,雙手再次握拳,說道:“李大俠江湖聞名,見您一面不容易。”

李神機冷笑一聲,說道:“見我又不能幫你實現願望,想實現願望你去寺廟裡拜一拜吧。”說完,李神機哈哈大笑。看到李泊沉默不語,李神機接著說道:“三十多歲的年紀,不該是你這個蔫了吧唧的樣子,活力呢?朝氣呢?你剛剛不也說了,旦夕禍福。什麼叫旦夕禍福?你現在有禍,晚上就有福!”

李泊雙手握拳說道:“謝大俠吉言!”

“等等,”李神機雙眼盯著李泊臉,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可俗話又說了,禍不單行,禍不單行呀!你這不叫旦夕禍福,你這叫禍不單行,你今晚可得注意了,有禍!有禍!若不多加防範,恐有血光之災呀。”

李泊不解,請李神機細說。

李神機說道:“天機不可洩露,說多了不好。”

李泊自知高人惜字如金,便不再多問,向李神機告別,帶著李長生繼續趕路。

半個時辰,二人終於趕到王老村。李泊找了個村口老人,問王董大在哪住。

那老人聽到是“王董大”名字,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李泊還以為王董大死了,忙問是什麼情況。

老頭緩緩說道:“可惜嘍,整個村裡,就倆成年男的沒結婚,前年死了一個,現在就剩王董大一個了。可惜,四十多歲的男的,這個年紀還上哪說媳婦去。他平日裡也不和父母住一塊,他父母住村東頭,他住西頭。”

李泊對這些情況不感興趣,也不想聽老人叨叨,只想趕緊找到王董大。在老人的指引下,李泊和李長生倆人在村裡又繞了一會,終於來到王董大家門前。

青磚房,高牆院,深色木門,門上連個把環都沒有。左右兩個小獅子規規矩矩,站在外面無法看清裡面的情況,森森嚴嚴,彷彿裡面藏著什麼。

旁邊走來一老婦人,見二人站在王懂大門前,好奇的問道:“你倆和他認識?”

李泊點了點頭。

“奇怪,這人平日裡很少出門,沒啥朋友,偶爾跟隔壁這屋的人敘敘話。現在隔壁這屋的人也搬走了,聽說是前段時間出了事。好像是潁州府那邊的人,什麼水仙莊,亂七八糟的,我也記不住。”

水仙莊?這引起了李泊的好奇,問道:“您老和這水仙莊的人認識嗎?”

沒等老婦人回答,門開了條縫,伸出一頭,油發雜亂,遮蔽眼眉,一嘴絡腮鬍,沒睡醒的樣子,此人就是王董大。他瞅了瞅四周,對二人說道:“快進來!”

二人從門縫鑽進,但見院內雜草一堆又一堆,幾隻母雞銜草做窩,窩裡有新鮮雞蛋。一隻黑狗拴在院內香椿樹,見二人進來,旺旺狗叫,王董大一跺腳,黑狗灰溜溜鑽進狗窩。小路泥濘,不注意就要踩上雞屎。

“快進屋,快進屋。”王董大拉著二人,趕緊進屋。

屋內更是簡陋,一張小四方桌子擺在中央,兩條長凳對稱擺開,王董大坐一邊,李泊和李長生坐另一邊。

青磚房在村裡屬於上等建築了,哪想屋內環境竟這麼馬虎。

王董大看李泊的表情,尷尬的笑著,說道:“別看屋內不咋地,咱不是缺這個錢啊,主要是一直以來那件事情困擾著咱,已經嚴重影響咱的生活了,整天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都快瘋了!”

李泊心想,他說的那件事應該和令山仙說的事情有關聯。

王董大鬼笑道:“水仙莊最近是不是出事啦?”

李泊搖了搖頭,只說師傅叫自已來找你。

王董大激動的站起身來,搖頭晃腦,發屑亂飄,喊到:“肯定是有事了!隔壁水仙莊的弟子都跑路了!肯定是有事了,你定是瞞了我!”

李泊只感覺眼前的人有點瘋癲,師傅怎麼會讓自已找他?再這樣下去,自已就帶李長生走。

王董大見李泊不語,慢慢靠近李泊,斜盯著他,輕言細語的問道,彷彿是在試探:“說實話,水仙莊是不是被滅門了?”

李泊怒拍桌子,站起身來,厲聲說道:“師傅只說讓我見你,沒想到你神神顛顛,口出不敬!”

王董大提高嗓門,也怒吼道:“誰神神顛顛?我看你才是神神顛顛,你個喪門星,你來我這裡,就是要害我!我就要被你害死了!我就要被青州派的人殺了!”

“你怎麼知道青州派?”李泊問道,感覺事情越來越蹊蹺了。

“我怎麼不知道,隔壁水仙莊的人都說了,青州派的大弟子令山仙來複仇,因為你們家少主殺了人家青州派的人!令山仙一人滅你們水仙莊的門,隔壁弟子都跑路了。你現在又到我這裡,令山仙遲早要來找我!”王董大頓了頓,接著重複那幾句話:“我要被你害死,我要被青州派的人害死,我當初就不該認識張世豪!”

李泊著急問道:“那你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王董大這才坐下,用手抓了抓腮胡,緩緩說道:“我說,反正咱們活不多久了,我都說出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