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馬刈臉上的笑容褪去和小黃鶯躲閃著說出“我們只是朋友”那句話,兩者幾乎是同時發生的,時間點高度吻合。但現在馬刈心中所感受到的一切孤獨和被遺棄的感覺,又怎麼會因為黃鶯的那句話而輕易產生呢。他只是覺得,自已又一次被人算計,被人欺騙的感覺,和當時被拋棄,被不信任的那種孤獨很像,像到他自已都差點分不清了而已。當然此刻的他,也並沒有沉溺其中,只是冰冷的目光將視野範圍凝結在了剛剛被某個瘋子一樣口無遮攔的小金毛重重砸過的可憐的門上。

這間屋子的門和其他教室裡的設計是一模一樣的,大門處沒有下面的門檻,說是當初裝修時考慮到門檻太容易讓我們這些活蹦亂跳的初中生受傷,就特意挑了一套沒有門檻的房門,整個學校的所有教室,全都是這個樣子的。

而這樣做的好處,還有一個,那便是能夠根據下方門縫中的光影變化,判斷出物體,或是人的存在與否,移動與否。

就像現在這種情況一樣。剛剛因為莫名原力而倒地的馬刈此刻,正是見到了李夢楠背後的門縫底下,突兀的根生著兩道明顯的陰影。

他心中有些迷茫,又有些難過。

“想要效仿我的方法,下次可以換個地方試試。”

他示意左右兩人不要發出聲響,自已則起身,壓著步子輕聲躡到門前,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迅速開啟了門,同時對著門後的人說出了這句話。冰冷的語氣中沒有透露半內心的多種情緒。而被著突如其來的開門動作帶出的風吹動的,是站在門後原本應該早就氣沖沖走掉的,金妍的金色短髮。

此刻她正端著手機,保持著把聽筒對準屋內的動作呆愣在原地,手機上面顯示的是如出一轍的錄音介面。

“如果你對我有任何的不滿,可以直接找我談,沒有必要這樣子做,大家都是同學。”

可能是剛剛發生的一切太過突然,讓金妍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反駁。

“誰和你是同學!?我為什麼要和你這樣的人做同學?言而無信,道貌岸然,人面獸心,信口雌黃,陽奉陰違,假仁假義,自以為是,大義滅親……!”

她滔滔不絕地對著馬刈輸出了一大堆貶義的四字成語,連口氣都沒喘。

“停,打住。你就不能喘口氣嘛?剛剛那一通罵還沒發洩夠嗎?剛剛是當著我們組的人在我沒好意思說你太難聽的,你別以為我真的罵不過你。還有,知道你語文成績高,不要天天總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拽著那些自已連意義都沒弄清楚的文詞,你知不知道它們從你的嘴裡吐出來時候有多不情願多麼厭惡!?算我求求你了,不要再這樣子折磨它們,折磨你自已了,好嘛?”

這是馬刈第一次對其他人用憤怒帶著哀憐的聲音吼出了一段話,要說裡面沒有摻雜著他自已的孤獨悲憤的難以理解的情緒,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段正常人聽了都會字正腔圓地回一句“神經病”的話,卻讓剛剛還在氣勢洶洶準備再次大罵四方的金妍緊閉著雙唇死死的攥著拳頭,右眼連同其中的情緒被她醒目的金色斜劉海遮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從左眼滲出的淚水在她精心設計的妝容上劃過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那麼這一切,你覺得都是拜誰所賜呢?”

沒有了剛剛不顧一切目中無人的凌厲和囂張,只有顫抖的聲音中僅存的一絲桀驁和被擊潰心理防線之後的,獨有的哽咽。

“之前的那件事,我很抱歉,但。。。已經兩年了,能不能就這樣過去了,就當是放過你自已。”

“憑什麼?!”

她站在門口和馬刈強勢地對峙。犀利的質問聲在空蕩蕩的樓道里微微作響,好似未知之中,正有無數人正在傾聽他們的對話。

馬刈面對這句質問根本無從下手,更加不知道怎樣去回應。於是他只好選擇沉默,彷彿沉默,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而這也正好給了金妍發洩出心中久久藏匿於心中感情的一個機會。

“憑什麼當時要我等你,憑什麼我要傻愣愣的按照你的話照做,憑什麼我在冬天的外面零下的溫度一站就是一個小時的這種行為換來的只是你們的嘲笑,憑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憑什麼你們說話不算話就都是正人君子,我說話不算話就是要罪該萬死,憑什麼你們,連讓我見爺爺最後一面的機會,都不給我……”

又有幾顆淚珠接連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你爺爺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是我當時,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話你去和我爺爺說吧,希望你馬上能見到他,但又永遠見不到他。”

“啪”的一聲,金妍將手機重重地摔在了屋內的地板上,而後轉身小跑著離開了這一所謂的“器材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