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那時候的清香,依舊殘留在手上。只是,這種清香,真的能誇張到能把蝴蝶都吸引來嘛?

這樣思考著的馬刈,稍稍鬆懈了對身體的控制,微乎其微的抖動讓原本安靜的待在手指上的小傢伙突然騰起,靈動地上下翻飛著躲進了不遠處的綠化叢裡。

他看著手指創可貼上的白色小花,慢慢把手湊到鼻子前輕輕一嗅,並沒有聞到什麼想象中特別的濃烈的香氣,甚至連最基本的護手霜的味道都沒有,只有一股淡淡的自然的花木的清香。

這樣啊。

馬刈露出了一個沉溺中帶著一分自嘲似的笑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呼了出去,靜靜地感受著周圍的環境。紫藤葉片蒸騰的水汽的味道,亭中落花的味道,清涼池水的味道,還有夏日獨有的夾雜著蟬鳴和熱浪的風的味道。此刻的一切,都是屬於馬刈的,獨一無二珍貴體會。每每因各種事情而困擾苦悶的時候,這個地方——小區角落裡亭廊中最偏僻的座位,便是他舒緩情緒,靜心凝神的寶地之一。

然而今天他來此,並不是為了排解心中的煩悶。儘管這些天他所經歷的一切確實值得他這樣做。

在確定周遭無人後,馬刈閉上了雙眼,開始回憶起平日裡,以及週四下午看到的那張合照裡張姐的樣子,具體來說是張姐所戴眼鏡的樣子。

銀色,全框,橢圓鏡片,細鏡腿,看鏡片彎曲程度散光應該不大,無輔助支架,銀邊金屬鼻架,白塑鼻託。。。

他努力的按照張姐的樣子回憶著所有的特徵。他不想,或者說害怕漏掉任何一處細節。

確定了所有特徵的馬刈睜開雙眼,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冊白紙和一個黑色筆袋,在第一個主袋的側壁夾層中,拿出了一支尾部纏著白色醫用膠布的黑色鉛筆。把書包放在廊亭的水泥立柱上,自已則轉過身,背靠著書包向後倚去,雙腳踏在了座椅上,雙腿併攏弓起,支撐著那冊白紙,拿著那支黑色鉛筆,目光平淡且堅定地略視著整張白紙。

執筆丹青,卓彩繪形。

漆黑色的鉛筆在白紙上靈活輕盈的舞動,規律性的輪廓,交錯的線條和明暗得體的陰影從他手中的筆尖暢快的湧出,簡單而又精準,只是同一只蟬的鳴叫聲由起到停的時間,一副精緻的細框女士眼鏡便躍然紙上。

落完最後一筆,馬刈看著紙上的畫作,一點點審視著各種細節,在確認所有特徵都準確無誤之後,他才長舒一口氣,左右相顧附近仍然空無一人,便翻下了白紙冊的保護頁,仔細地把黑色鉛筆重新收進筆袋原來的位置。還是快速地把一切東西全部收進書包裡。趁著夕陽還未逝去,起身向著家的方向走去。就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剛走進一樓的電梯口,馬刈便看到了電梯門寫著的“電梯故障,正在維修,請走樓梯,為您帶來不便,深抱歉意。”的紙條。

馬刈沒有說話,只是輕哼一聲笑了出來。因為也沒有人能讓他毫無顧忌地去訴說,即使有,他又有什麼能說的呢?

略有艱難地爬到了六樓的馬刈,猶豫了大概五秒後,還是選擇開啟了家門,畢竟他都已經走到了這裡,也沒有別的選擇。

之前的一片狼藉被收拾乾淨,只剩下牆上液體濺漬的痕跡證明著這間屋子裡的可怕經歷。

馬刈對這一切,早就習以為常,他開啟手機,看到爸媽分別發了一條訊息。

“我去出差了,錢收著。”

“我去你舅舅家有點事,過幾天回去,冰箱裡有菜,記得熱著吃。”

馬刈放下了手機,鬆開了緊繃一天的神經,疲憊地倒在了沙發上,在難得安靜的房間裡微微閉上雙眼,靜靜地等待著,屬於明天的一切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