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前世之團聚

聽到有人推門的聲音，爸爸睜開眼睛看過來。

此時裝著我骨灰的陶罐外面，是顧影買的一個四方灰色木盒。

爸爸看到顧影，緩緩站起身，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四方的盒子，嘴唇微動，沒發出聲音。

“姜叔叔，我把姜月容帶回來了。”

顧影說完，對著我爸爸就跪了下去。

我無暇驚訝顧影為什麼要跪我爸爸，我只看到我爸顫抖著跑過來，每一步都很艱難，抱著那個木盒子，癱坐在地上，淚珠子爭先恐後的滾落。

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吶喊，就是吐不出完整的音節。

我從身後抱著爸爸，以前一直覺得爸爸很高大威武，但是現在我一把就能抱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他變得好瘦弱。

爸爸抱著那個盒子，坐在地上，哭得像是個被拋棄的孩子。

顧影抱著他安慰，告訴他我做演員的那幾年過的還不錯，提名了最佳女主角，告訴他警察正在調查我的死因，他一定會讓兇手得到懲罰。

爸爸一直沒說話，就那麼坐著過了幾個小時，眼淚已經流乾了，喉嚨裡還發出斷斷續續的哽咽。

爸爸是被顧影抱回屋裡的，我的骨灰盒放在茶几上，爸爸坐在沙發上，目光呆滯的盯著那個骨灰盒。

我有點害怕他會不會突然發狂把盒子打碎，畢竟，若是骨灰沒有了，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存在？

顧影忙前忙後給爸爸倒水，用電飯鍋熬了稀飯，看著我爸喝了半碗，然後就挨著我爸坐在沙發上，說著關於我的那些事。

我都不知道他對我那麼瞭解，甚至王哥出現在我身邊也有他的手筆。

他說他對於兇手已經有懷疑物件了，只等證據收集。

我爸從下午大哭一場之後就一直沒有反應，時不時的流下兩行清淚，顫抖的嘴唇偶有牙齒碰撞的聲音傳出。

晚上的時候，顧影留在我家，他睡在客廳沙發，那是個三人坐的沙發，他躺著的時候著腳都不能伸直，看上去有些可憐。

我看了一眼就去找爸爸，爸爸在我的房間。

我的房間很乾淨，一切物品擺放還是和以前一樣。

也不知道是爸爸特意整理的還是他從來沒管過這個房間？

爸爸把我的骨灰放到床上，又去把媽媽的骨灰也抱過來。我原以為我能看見媽媽，但是我找遍了周圍也沒有看到。

房間裡只有我一個鬼，我撫摸著媽媽的骨灰盒。

“是不是一段時間以後，我也會消失不見了？”

“媽媽，你走了以後陪在爸爸身邊多久？”

“是不是很心痛我和爸爸變成那樣？”

這個睡了十八年的房間，每一處地板，每一處牆皮，我都清清楚楚，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徹底消失。

消失了也好，我現在一個鬼，也很孤獨。

我飄到了爸爸的房間，爸爸坐在媽媽的化妝臺前，放著一支筆和一個空的作業本，還有兩個存摺。

我湊近看，他正在看的那本存摺是我的名字，已經是厚厚的一本了，最後的餘額是元。

我驚訝，三百萬？自從媽媽不在了家裡收入就少了，我這幾年匯回來的也不過幾萬塊，這本存摺竟然有三百萬！也不知道他存了多久？

爸爸放下這個存摺，又拿起另外一個，是爸爸的名字，餘額只有幾千塊錢。

我明白了，我的那本存摺是爸爸留給我的錢！

從小爸爸最疼我了，在這個家裡，媽媽唱紅臉，爸爸唱白臉，他們夫婦一唱一和嬌寵了我十八年。

若不是我氣死了爸爸最愛的妻子，他又怎麼會捨得打我？捨得冷落了我五年？

以他後來的收入，得是多麼的省吃儉用才能存出這三百萬！

也許，從媽媽不在的那一刻他就也不想活了，只是放不下我，怕我回家的時候身後一個人都沒有。

所以他一邊恨我，一邊託顧影照看我，還一邊拼了命的想給我留點錢傍身。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我在人生在即將重新站起來時候，卻突然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從此這間曾經溫馨熱鬧的小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爸爸瘦了，背也駝了，眼睛也開始昏花，戴著老花眼鏡在寫字，他才四十多歲還不到五十。

都怪我，我是拆散我們這個家的罪魁禍首。

我看到了爸爸寫的內容，他在寫遺書......

我抱著他的胳膊，想晃動他，不讓他寫，但是沒有用，他除了打了一個噴嚏，什麼反應也沒有。

我使出渾身力氣想把那個本子吹走，還是毫無動靜。

我跑到客廳，我想叫顧影去阻止我爸。因為想也知道他寫完遺書，會去幹什麼？

顧影並沒有熟睡，冷風吹在他臉上，他打了一個冷戰。

只見他起身，看了看還亮著燈的房間，去廚房倒了一杯熱水去敲爸爸的門。

爸爸開門之後接過水，囑咐顧影早點睡，然後又關了門。

顧影坐在沙發上看了一眼手機，凌晨兩點。

......

我奮力阻止了一晚上，終究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爸寫完遺書，放了一缸熱水，穿著衣服坐進去，然後拆下他的刮鬍刀刀片，眼睛眨也不眨的割開手腕。

爸爸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手腕上一股股的殷虹流出來，隨後被水稀釋變淡，嘴角甚至露出一個慘淡的笑。

已經五年多，自從媽媽不在了，我就沒再見過爸爸笑過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很溫和，所有的戾氣都消散，我想念爸爸的笑，卻不知再次見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漸漸地，爸爸的頭髮變白了，爸爸好像看到我了？

他躺在浴缸裡，全身溼透，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突然變得有神起來，“乖寶，你來接我了嗎？”

“爸爸，對不起，爸爸對不起。”我一遍又一遍的道歉，爸爸終於聽到了我的聲音。

“別哭了，爸爸不怪你，爸爸早就不怪你了。”

“我們一家三口終於要團聚了。”

“爸爸.....”我哽咽的說不出話，喉嚨被堵的嚴嚴實實。

“乖寶，你記恨爸爸嗎？爸爸冷落了你五年了，爸爸錯了。”

我搖著頭，“爸爸，我怎麼能怪你呢？你是我的爸爸呀！”

爸爸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爸爸還是愛你的，但是我太想念你媽媽了，你看到你媽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