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寒風凜冽、白雪皚皚的冬天裡,大地被一層厚厚的積雪覆蓋著,宛如銀裝素裹的童話世界,寒冷的北風呼嘯而過,吹得人們瑟瑟發抖。

北方雪下得早,小學6點50到校,在有我早自習的情況下,我通常6點到學校。昨夜的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整夜,天地間一片潔白。5點40我走出家門口,看到爺爺在清掃家門口的積雪。

“爺爺,我走啦。”我跟他打了聲招呼。

“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天冷地滑。”

我家在馬路邊上,向下走就是市場路,下坡口就是丁家早點,我很喜歡他們家的麻醬燒餅,進了店門口我看到了田格格在廚房裡弄麻醬燒餅。

“田大媽,要兩個麻醬燒餅一碗豆腐腦多放滷。”說完我將厚重的羽絨服脫下掛在了牆上。

“書瑤,你的早餐好了!”田格格在廚房裡喊道。

我起身去廚房拿燒餅,出來時豆腐腦也盛好放到了我的座位上,匆忙地吃完早飯我就開始往小學那邊走,由於部分積雪還沒有鏟,雪的厚度已經沒過我的靴子,天還沒完全亮我得拿著手電筒走著,市場路正在維修,有不少坑混在其中。

到了雲重小學門口,看到有個學生在門口坐著,我走過去仔細一看是我的學生盛和安。

“和安?你怎麼在這裡?真的,早就來學校啊?”我有些驚訝地問。

盛和安沒有說話,我估計是有事,接著問道:“早上吃飯了嗎?”

盛和安猶豫了一會,搖了搖頭。我拉起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冰涼得很,我說:“走,老師帶你去吃飯。”

盛和安沒有動,渾身使勁不願讓我拉著他走。

盛和安說:“不能在別人家吃飯也不能花別人的錢。”

我說:“老師不是別人,沒事算老師請你的。”

盛和安說:“不行,那樣也不行,我奶奶知道了會打我的!”

盛和安說話聲中帶些顫抖。我蹲下來說:“那這樣,老師請你吃飯,下次你請老師吃別的好不好,咱們兩個相互的,不算誰佔誰的。”

盛和安猶豫了一會說:“嗯”

我帶著他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個早餐攤子,帶他吃了兩個火燒一碗餛飩,我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昨天晚上吃飯了嗎?”

盛和安一邊吃一邊說:“沒有,昨天晚上……”

她好像要說些什麼,突然停下。我說:“沒事,不想說就不說了。”

我看著她微微發紅的右臉,猜測是她奶奶打的。左右紅的程度完全不同,不像是凍傷。

等他吃完飯已經 6 點 15分了,我陪著他慢慢地走著,一路閒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我們就走到了教室門口。我看著盛和安走進班級,她的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孤獨,但卻又帶著一種堅定的力量。

我站在原地,靜靜地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我轉身離開,緩緩地走回辦公室。推開門,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我伸手開啟燈,明亮的光線瞬間填滿了整個房間。

鈴—

隨著早自習的鈴聲響起,我拿著英語書向班裡走去。

學生們看到我過來原本吵鬧的的班級變得安靜下來,我佈置了早自習的任務就站在講臺上開始看早自習,時不時抽查幾個學生上來聽寫單詞,我專門把盛和安叫到講臺上來聽寫單詞,結果是不錯的,昨天要求背誦的單詞全部背寫正確。

我點了點頭說:“挺好的,昨天留的作業完成的不錯。”

我在班裡實行獎罰制度,抽查完成好的會給相應的小獎勵,比如糖果,作業本什麼的,我給了我抽查的幾個學生一人一塊糖果,就讓他們下去了。這也導致早自習好多學生主動上來找我查背誦。

早自習一眨眼的時間就過去了,7點30的鈴聲響起,學生們開始玩起來,我也回辦公室準備第一節課的的東西。

課間十分鐘之後,上課鈴聲響起。我拿著英語書來到教室,教完這節課的課程後,我開始聽寫昨天的學習的單詞。我在教室過道中走著,看他們整體聽寫的效果,走到盛和安這裡我停下來了,聽寫單詞寫得都對,我的目光轉移到了她的手上,盛和安的手明顯是凍了,原本白皙水嫩的小手此時已經腫得像兩個小饅頭一樣,又紅又亮,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破開似的。手指也變得僵硬無比,無法自如地彎曲或伸展,就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每一個關節處都泛著不正常的紅暈,仔細看還能看到面板下隱隱約約的血絲,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下課鈴聲響起,我邊收拾教材邊說:“盛和安來我辦公室一趟。”

小孩子的心思都是寫在臉上的,她周圍的同學看著她,有的一臉幸災樂禍有的跟旁邊人討論。

我對著教室裡的人說:“笑什麼笑!”

我看著盛和安後面的田嬌嬌說:“田嬌嬌明天聽寫你單詞,再聽寫不過,罰你寫習字。”

說完田嬌嬌收起了笑容,我帶著盛和安來到辦公室,在我桌子裡翻找了一下,拿出藥膏。拉著她的手,用棉籤輕輕地擦在她手上。

我說:“我小時候也經常凍手凍腳,長大了時不時還凍呢,你呀要注意保暖,手只要凍一次,第二年還凍。”

擦完我將藥膏給她,叮囑她說:“晚上可以用溫水泡手15到30分鐘,這個藥膏晚上回去接著抹,用完了也差不多好了,這兩天下雪天氣冷得很,注意保暖。”

盛和安看著我說:“謝謝老師。”

我笑著說:“沒事,趕緊回去吧,馬上上課了。”

她拿著藥膏輕輕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去了教室。

我的下一節課在下午,上午就沒什麼課,我開啟手機戴上耳機一邊聽歌一邊批改著今天早上交上來的作業,全班只有32名學生,交上來的只有28本,我看著課代表交上來的人名單,果不其然又是常不交作業的那幾個人。

這時林懷銀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保溫杯。我開玩笑道:“呀,林老師越來越有主任的風範了哈。”

林懷銀坐在辦公位上翹著二郎腿說:“低調低調哈哈哈哈哈。”

我問:“中午吃什麼啊?”

林懷銀笑了笑說:“書瑤,這才8點多你就想吃午飯了?”

我漫不經心地伸出右手,隨意地抓起了他辦公桌上擺放著的那袋零食,然後輕鬆地撕開了包裝,將食物送進嘴裡咀嚼起來。就在這時,林懷銀開口說:“又吃我零食,你的呢?”

“吃完了,還沒來得及進貨呢。”

鈴聲響起,我說:“去吧,林老師,你的數學課我先吃上了哈哈哈哈哈哈。”

林懷銀無奈地看著我,拿著數學書就去了班裡。小學一天語文數學占課多一些,英語的話有的時候一天一節有的時候一天兩個,我就帶一個科目,林懷銀既是數學老師也是體育老師,而我左邊的語文老師王思佳她就辛苦一點嘍,她既是語文老師也是思德老師、科學老師還是班主任。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雲重小學是管飯的。國家出資建立的食堂,中午就會把飯挨個送到每個班級裡。

該說不說,一到飯點我就拿著我和林懷銀的飯碗跑食堂打飯。林懷銀教的課程都在最後一節,所以他拜託我幫他打飯。

今天中午吃得不錯,有頓白菜、雞腿、蒜薹炒肉再來份湯嘎嘎好吃。

吃完午飯,這一天過得就十分地快了,一直到晚上放學。我回到家中,在餐桌上我問張曉鳳:“媽,盛和安是誰家的孩子啊”

張曉鳳:“是南雲重村盛亮的兒子。”

我:“留守兒童?”

張曉鳳:“對啊。”

我對於這個並不意外,鎮子裡的留守兒童多的是。

張曉鳳接著說道:“這孩子可憐得很,小時候跟人鬧著玩,不小心把人家弄傷了,她爸爸在去看人家的路上開車出車禍沒了,媽媽改嫁,奶奶又是個愛打麻將的,現在全家都指望著她爺爺一個人種玉米賣錢呢。她跟你小姨家兒子東東玩得可好呢。前段時間,她去你小姨家找鼕鼕玩,中午吃飯的時候你小姨留他下來吃飯,正吃一半呢,她奶奶衝到你小姨家上去給了盛和安一個耳光呢,打得那叫一個響。”

聽到這裡,我心裡有些難受。我以為我們兩個只是有相似的經歷,沒想到她的痛苦比我多得多。

我問:“那她媽媽就不管她了?”

張曉鳳說:“管啊,但是畢竟嫁人了也不能總是管她的。”

張曉鳳突然說:“食不言 寢不語,你怎麼那麼八卦呢,閉嘴。”

我沒有往下問,只是悶頭吃飯。

次日,我路過市場路的時候,正好是集。我在路上看到了一副粉色手套,順便給盛和安買了下來,但是又不知道以什麼方式給她,直接送給她,她肯定不會收下。

於是,我到了教室我一如既往地挑人上講臺聽寫。聽完完後,我讓所有人寫一份英語作文給我,我瞭解盛和安,帶了她這麼久,她的英語成績一直都是班級第一。

等下早自習後,回到辦公室。

林懷銀說:“挺受歡迎呀,書瑤,都有學生送你東西了。”

我有些驚喜,看著桌子上的一包薯片,是學校門口小賣部2塊錢一包的薯片。正要開啟吃的時候,我從薯片包裝的背面看到了一個捲成卷的小紙條,上面的字跡看得出來是盛和安的字。

“謝謝陳老師。”

我從我辦公桌的書架上拿出一個日記本出來,表面有些發黃,那是我高中第一次獲獎所獎勵的本子,我將紙條小心翼翼地夾進本子裡。

那包薯片我也沒捨得吃,而是放在了書架旁邊。

下午,我的課代表盛和愛就將英語作文放在我的辦公桌上。不出意料的是盛和愛的作文是最優秀的。

在課堂上,我表揚了盛和安的作文。並且拿出了我在集市上為她買的手套。

這週五就要放寒假,我以為這最後一週會平淡地過去。在週五早上我看到盛和安的手凍得更厲害了些。課下,我單獨問她:“你的手凍得怎麼越來越厲害了,藥膏用完了還是沒按我說的做呢?”

盛和安沒有說話,我看著她問:“我給你的手套呢?”

她終於開口說話:“我的手套被人搶了……”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漸漸溼潤了起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開始不停地掉落。那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地上,形成一灘小小的水漬。她並沒有去擦拭那些淚水,任由它們肆意流淌,彷彿想要藉此宣洩出內心深處所有的悲傷和痛苦。

我趕緊拿紙給她擦眼淚。

王思佳這時候剛好回來,看到盛和安在這裡哭也問道:“怎麼了,這是?”

我說:“上次寫作文,她作文不是寫得很好嘛,我就獎勵她個手套,結果手套被人搶了。”

王思佳聽到我說的話後,皺了皺眉頭問:“誰啊?”

我們兩個目光如炬地盯著盛和安,盛和安被看得心裡發毛,嘴唇囁嚅著卻不敢發出聲音來。他低下頭去,眼睛盯著地面,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整個房間裡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氛,彷彿時間都凝固了一般。

盛和安弱弱地說:“田嬌嬌。”

王思佳是班主任,這件事我不太好插手,我看了一下王思佳,她的表情很是嚴肅。

王思佳憤怒地說:“我去找田嬌嬌。”

不一會,田嬌嬌就被王思佳帶到辦公室。

田嬌嬌看著辦公室的老師們,有些害怕了,彷彿知道自已的事被揭發了,開始悶著頭不說話。

王思佳文田嬌嬌:“你是不是把盛和安的手套搶了?”

田嬌嬌開始哭著說:“我就是看著那個粉色手套像我媽給我買的那個,我覺得那是我的!”

王思佳嚴肅地說:“全班人都看到了那是陳老師獎勵給盛和安的,你怎麼認為那是你的!”

田嬌嬌看著自已沒理就開始大聲地哭,王思佳有點煩說:“田嬌嬌,你要是再哭,就叫你家長了,明明就是你錯了,你有什麼可哭的!”

田嬌嬌興許是被嚇著了,一下子不哭了,收起了眼淚。我猜她大概是嫉妒吧,才搶了盛和安的手套,我看著田嬌嬌說:“嬌嬌,這樣是不對的,如果你想要這個手套你可以用別的正確的方式來拿到這個,而不是去搶別人的,這樣吧,如果你下次考試,英語考第一老師就獎勵你個別的好不好!”

田嬌嬌點了點頭,我接著說:“那你手套還給和安,然後再向和安真誠的道歉”

田嬌嬌開始有些心虛說:“那個手套,我早就把它剪了扔垃圾桶裡去了。”

我看了一下盛和安只是在一邊待著哭,我就說:“田嬌嬌,那就咱們先道歉然後再賠和安一副新的手套。”

田嬌嬌說:“嗯”並且向盛和安說:“對不起。”

盛和安說:“沒關係。”

王思佳教育道:“這就對了嘛,有錯就改就是好孩子,和安別哭了,咱們要有氣度。”

聽到這句話,我有些恍惚,因為在我小時候受欺負,我的老師也是這麼說的。當時我記了好久,這句話到現在來說就是有些道德綁架的意思。

我說:“和安,你不要管氣度不氣度的事,前提是你自已要不要原諒嬌嬌,記住永遠不要委屈自已。”

王思佳也感覺出來了自已說話的不對,並沒有反駁我。

盛和安說:“我原諒她。”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第二天我專門在微信上問了問盛和安手套有沒有還給她,她說還了,我也就放心了。

自那以後,我毅然決然地取消了獎勵制度。曾經,我以為透過給予獎勵能夠激發孩子們的學習熱情和積極性,但事實卻證明,這種方式並不總是有效的。現在,我明白了,獎勵並不是唯一的激勵手段,甚至有時候會產生反效果。

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我不再重視獎勵。恰恰相反,我將獎勵視為一種更為珍貴、更有意義的方式。只有當孩子們取得了真正卓越的成就,或者展現出了非凡的努力和進步時,我才會給予他們獎勵。這樣的獎勵將成為他們努力奮鬥後的甜美果實,而不僅僅是平常表現的附帶品。

而且,我決定將獎勵的時間推遲到大老師之後。大老師,他\/她是我們班級中的楷模,是學生們敬仰和效仿的物件。當孩子們看到大老師獲得獎勵時,他們會明白只有付出辛勤努力,才能收穫回報。這種榜樣的力量將會激發他們內心深處的渴望,促使他們更加努力地追求自已的目標。

取消普通的獎勵制度,並將獎勵與大老師聯絡起來,並非是對孩子們的苛刻要求,而是希望他們明白,成功需要靠自已的實力和不懈努力去爭取。這樣的教育理念或許有些嚴厲,但我堅信,只有透過這樣的方式,孩子們才能真正成長,培養出堅韌不拔的品質和自我驅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