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機關的印象

連續幾天了，李闖都坐在辦公室裡無所事事。

同事之間除了相互點點頭之外，似乎話也不多，他們手頭好像都有工作，一直在電腦上寫著什麼。

只有他閒得很，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也不見領導來佈置什麼工作，只好這麼一直乾坐著。

幾天下來，他心裡就有些慌了，心想這樣下去怎麼行？整天在辦公室坐著就是上班嗎？以前自已在學校每天都要上好幾節課，每節課講到口水都幹。現在，他突然就閒了下來，加上初來乍到的那種緊張感，心情就更加焦慮不安了。

他想問問同事，甚至去問朱副主任，他該做什麼，又怕這樣顯得自已很幼稚，沒有城府，就一直沒有開口，一直在辦公這麼幹坐著，還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但老這麼坐著也無聊啊，關鍵是他心裡悶得慌。

沒辦法，他只能繼續看報紙，從第一版看到最後一版，再到中縫，然後再上網看看新聞。

偶爾他也抽支菸，或者上洗手間去轉轉，如此打發著時間，裝出一副很忙碌的樣子，其實什麼事情都沒有。

他突然覺得機關單位的生活好悠閒，待遇又好，每天一張報紙、一包煙、一杯茶打發時間，月底就能領到不低的工資，多爽！

難怪那麼多人拼命往黨政機關擠，削尖腦袋地想當公務員呢，原來機關單位就是這樣的工作啊。

縣委辦還是替縣委領導寫材料、做服務的部門，相對要忙一些，都似乎沒什麼事情可做，要是其他部門那不更是閒出病來？

想到這裡，他突然記起玉婷以前說過的一句話：機關單位是養懶人、養閒人的地方。想想這話，確實是有些道理的。全中國不知道養了多少這樣的懶人和閒人，養這些人該花費納稅人多少錢呀？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已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這種事情輪得到自已去考慮嗎？現在這種生活難道不好嗎？又清閒又有錢領。再不像以前當老師那樣，工資不高，工作壓力卻不小。整天吃粉筆灰，講課講到嗓子都啞了。特別是在鄉下那幾年，工作環境差，還要經常被拖欠工資，有一年曾被拖欠了四個月工資，搞得很多老師都借錢吃飯。往事簡直是不堪回首啊！

下班回到家，玉婷正在廚房裡做飯，李闖站在旁邊傻看。玉婷轉過身問：“回來了？去新單位上班感覺如何？”

李闖笑笑：“還行吧。基本上都沒什麼事情做，天天坐在那裡看報紙、上網。”

玉婷笑道：“什麼叫機關作風？這就是！我們納稅人的錢就是養你們這些閒人的呢！”

李闖揶揄道：“好像你對機關單位的意見挺大嘛！”

“那當然大咯。”玉婷不折不扣地說，“找你們辦個事你們還愛搭不理，整天就想著罵吃。”

李闖聽到“罵吃”一詞，忍不住笑出聲來。“罵吃”在漢語詞典裡是找不到的，這是玉婷發明的新詞語。

玉婷在縣城街上開了家小餐館，她說現在很多手中有權的機關單位辦事故意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嘟嘟囔囔、罵罵咧咧，他們其實不是罵人，而是在罵吃——想讓你送錢、送東西給他們。因此作為一名納稅人，她對機關單位向來印象不太好。

想到“罵吃”這個獨特而又貼切的詞語，想到玉婷對黨政機關公務人員的印象，李闖不禁搖頭啞然失笑。

他沒想到機關單位和公務員在老百姓的眼裡就是這麼個印象。這到底是老百姓太苛刻，還是機關單位確實有衙門作風呢？

“為什麼那麼多人想擠進機關單位去？還不是因為工作既輕鬆，待遇又好，旱澇保收咯。好的單位還有外快、隱性收入。哪像我們，自已累死累活賺那麼幾個辛苦錢，交完這個費、那個稅不說，動不動還要被穿制服的土匪敲詐。”玉婷憤憤不平地說，“要是沒有我們這些納稅人養他們，我看他們喝西北風！”

玉婷雖然生意做得不大，但在這方面的見識倒是不少。

現在有些部門的確也不像話，比如衛生監督部門就經常以衛生不過關為由，去找玉婷他們這種餐館飯店的碴。除了免費吃喝，還要罰款，罰了款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衛生也過關了。

玉婷的餐館雖然什麼都做得很好，衛生條件更是沒的說，但也被罰過幾次，所以一說到機關單位她就來氣。

有一次，幾個城管又去找她的碴，罵罵咧咧地說要把她餐館門口的一個燈箱拿走，還要罰款。

她知道他們又是來“罵吃”的，就叉著腰、昂著頭義憤填膺地說：“你們是我們納稅人養著的政府公務員，請你們對納稅人說話客氣一點！態度好一點！不要這麼大聲霸氣！

這個燈箱擺在我自已的店門口，又沒擺在大街上，影響到什麼市容了？！

你們這些吃國家糧的人，從來不體諒我們生意人的苦。有種的話，你們也去自主創業、自已賺錢來養活自已，我就佩服你們是英雄好漢！

靠納稅人養活，卻還對納稅人牛逼哄哄，算什麼貨色？！”

幾句話把幾個城管說得臉上掛不住了，又見她是女流之輩，旁邊的圍觀者又伺機起鬨，知道眾怒難犯，不好發作，他們就懶得跟她計較，燈箱也不拿了、款也不罰了，灰溜溜地跑了。

李闖笑著說：“你說的也只是個別現象嘛，大部分機關單位的工作人員還是好的嘛！”

“切！”玉婷鄙夷地笑道，“才吃了幾天機關單位的飯，就幫人家說話了？真是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

反正我碰到的都是罵吃的，我那幫做生意的朋友碰到的也都是一丘之貉。

現在只要是手中有這麼一點點小小權力的人，都想拿權力來換錢、壓榨老百姓的錢。”

說著玉婷還伸出右手，用拇指在食指上誇張地掐了掐，表示是這麼一點點的意思。

李闖說：“以權謀私確實令人深惡痛絕。”

玉婷感慨地說：“公務員不僅是執行國家公務的人員，更是為社會公眾、為納稅人、為老百姓提供服務的人員。我們的很多公務員卻是高高在上的特權者，當官的更是天王老子。真是搞不懂。”

只有高中學歷的玉婷說起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李闖不再發表任何意見，他不想讓這個話題影響自已的情緒。

他剛剛進入機關單位，一切都是全新的，他需要的是好心情，而不是玉婷這種目光短淺的小個體戶吹毛求疵的埋怨。

他一直相信，玉婷說的只是個別現象，大多數的公務員還是真心為老百姓服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