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不再是清閒的日子了,各種要寫的材料逐漸地多了起來,而且動不動一寫就是幾萬字,有時白天寫不完,晚上還得回家加班寫。

《瓦江縣報》和瓦江電視臺的記者經常來找朱繼業要材料,朱繼業就把李闖他們寫的材料列印給那些記者帶回去。

其實李闖以前就聽在報社工作的大學同學說過,很多跑黨政部門的記者寫稿就是整天抄抄會議材料、糅合一些工作總結和領導的講話,再在每段文字的開頭加上一句“會議指出”“會議強調”之類的綴語即可成為一篇新聞。

現在《瓦江縣報》和瓦江電視臺的記者寫稿不也是這樣嗎?他們把材料拿回去刪刪減減就成一篇稿子了。

他曾經拿報紙上刊登的文章和自已寫的材料認真地對照過,發現很多文章的內容都是一模一樣,連標點符號都沒改動,心中一種成就感便油然而生。

想想有時候他還挺佩服他們這些黨政機關的秘書班子的,他們這些人寫的材料,幾乎是滴水不漏、無懈可擊,文字水平甚至也是一般的記者不可相提並論的。別看那些記者堂而皇之地掛著“本報記者×××”的名字,其實很多精髓的東西都是他們這些無名英雄的功勞。

他們是一群自已寫的文章卻不能署自已名字的文人,一群永遠只能在幕後為領導服務的官場文人。

但是可笑的是,有時候開會他們也參加的時候,領導在上面做報告,明明唸的是他們寫的稿子,他們卻還要故作認真地做筆記,而且每個同事似乎都做得挺認真,一副洗耳恭聽、受益匪淺的樣子。

好像就只有鍾文清從不做筆記,他每次都是空著手、心不在焉地坐在那裡,好幾次甚至還當場打起了瞌睡。

這天晚上,李闖又在家加班寫一份材料,給他泡茶的玉婷在一旁笑道:“你以前還說工作很閒呢,現在知道累了吧。招你進去就是個文字打雜的,還能讓你閒著?”

玉婷說到了李闖的痛處,讓他突然覺得有些失落。

是啊,說得好聽他是縣委辦秘書、官場文人,其實說到底無非是個文字勤雜工而已。

想當初還是蒙書記欽點他才得以進入縣委辦工作的,還讓他為此激動了好長一段時間。

但是過了這麼久,他從沒機會單獨接觸到蒙書記。

雖然也近距離見過幾次,他也向蒙書記打過幾次招呼,但蒙書記似乎不認識他,每次都只是禮節性地點頭說聲“你好”就走了。

想到現在自已每天就是寫一些無聊的材料,這樣一年到頭,該有多辛苦啊!

辦公室的同事們每次寫材料的時候,朱繼業就像個監工一樣,經常揹著手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東看看西瞧瞧,難怪鍾文清說沒意思。

這樣下去,他都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要是得不到領導的重用和提拔,老這麼寫材料有什麼意思呢?

還不如當老師呢。

想到這裡,他的情緒突然變得低落起來,似乎前途一片渺茫,似乎鍾文清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似乎他的前程已經有了活生生的參照物。

他越想心情越煩惱,當初這份神秘和令他無比嚮往的工作,突然間就讓他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他喝了一口茶,又點上一支菸,腮幫子一收,深深地吸了幾口,轉念又一想:辦公室裡那些同事不也一樣嗎?他們幾年甚至十年八年都熬過來了,不也過得很好嗎?

自已在鄉下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現在進了縣委辦這麼好的單位,難道還不知足嗎?

李闖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想到這裡,他告誡自已:看來要擺正心態才行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稍安毋躁,幹事業需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