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兩條腿把我的腦袋給整件地帶回來了,讓我透過思考的力量知道,我還是一條鮮活的人命。這條人命,我在火車這個大冰箱裡折騰了二十四個小時才得以保鮮。

推開宿舍門的時候,老二正光著膀子打著三國殺,身上的膘顫顫巍巍地就要殺出來。老二為補考的事早來了幾天,而我第三次六級還是三百多分,老二似乎還沒從過了四級的喜悅當中完全抽離出來,在六級的考場上赤手空拳耍了一套花拳繡腿敗下陣來,252的成績讓他明顯不悅,正反都是二百五跟個二,只能說命運很瞭解他的脾氣,而且讓他輸得很沒脾氣。

回蘭州的前一天下起了雨,既敗興又敗火,雨滴落在臉上佯裝成離別的眼淚,與新學期的炙熱和忐忑揉成一種莫以言說的感覺,像是一顆蜜糖卡住了喉嚨,甜美中帶著一點刺痛,湧上心頭。

二十六號的這場雨給這個熱情奔放的夏天洗了一個涼快澡,大二暑假裡的光輝歲月就在這雷聲翻滾裡打著激靈快速滾遠了,這是大二暑期的倒數第二天,關於結束和開始、回憶和憧憬的故事。我們揮手作別夏天,伸手迎接秋天,雄赳赳氣昂昂地邁上了大三的賊船,聽天由命、順其自然。

兩年前的我們開始做上一個美夢,兩年後終將噩夢醒來,我們花了大把時間將美夢扯淡,將噩夢扯濃,到頭來卻要以混蛋的名義滾蛋,在三心二意中享受了兩年美夢,從此生活開始轉為熬煎。一個人變二很容易,想要全身而退卻並非易事,但是迫在眉睫的是我們絕不能再這麼沒修沒造地二下去,該如何給二添上那濃妝淡抹的一橫呢?難道我心一橫,痛下決心,把這顆橫心交代出去不成,還是期待上蒼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可是老天會不會下令,我們能否做到令行禁止,誰又要順誰的自然呢?這個無解的夏天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飄了,想想不過是承上啟下,虛度春秋,就像嗷嗷待哺的知了,雖然鬧心,可誰又會去注意它呢,無非是真正知了人們對他們的無視,然後知了知了地開始自嘲。

我想我是跟這個夏天一起瘋了,我們天真得像我未來的女兒,雖然無邪,但也時常卻暗懷鬼胎。在這個發黴的夏天裡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味,有人說夏天是四季的高潮,但我似乎是被衝昏了頭腦,迷茫確確實實在這個即將消逝的夏天裡出現過。

二十七號的火車沒有晚點,生命中的某些事還是可以確定的,當然要別人來安排你的人生是需要收費的,比如這一次的半價車票,101塊錢剛好買回來一天零一夜的路程。從雨季裡走出來的人都需要珍惜陽光,窗外是一片豔陽,卻著實晃得我睡意綿綿,那些不屬於你的風景轉瞬而逝,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混不好我還會回來的,就像這趟k1027,搖身一變,掛上k1028的名頭就榮歸故里,這是夢想與故鄉的距離吧,來來回回交織,心裡的世界和身外的世界,當然路上總會有陰晴圓缺的,那是不屬於你的天氣,祝自已一路順風。

坐火車的經歷讓我切實感受到,你想追求一些就必須要暫時放下一些,為了學業,就要暫時撇開別離的鄉愁,當然我們這些暫時還年輕的葉子遲早要歸根的,生於泥土,葬於泥土,然後萌芽後來人。急速穿行的火車就像安了飛機翅膀的螞蚱,任你花草樹木,我只一路飛行。年輕的我們像長不大的兔子,哪裡有草我們就往哪裡奔跑,哪裡肥沃,我們就往哪裡鑽洞安家。

社會是個遙控器,而我們是那些樂此不疲的群眾演員,在不同的頻道里充當著配角,拼了老命要有出息。而對於我們這麼一群畢業後要從所謂的基層幹起的大學生們而言,我們不是要拼命,我們是要玩命,我們註定要當一群玩命的拼命三郎,包括我宿舍的那群兄弟。

我出去吃飯的時候,騷龍已經回來了,我更願意叫他馬蚤龍,我一腳頂開門的時候,騷龍已經面朝房門,春暖花開了,滿臉的菊花褶子讓我堅信他更騷了,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然後操著一口民勤普通話騷騷地說:“川妹,還能見到你真好哦”,當時我唯一能確認的是這話不是從他的下體傳出來的,因為騷龍的嘴巴已經和褶子一樣,無從辨認了。

在我的宿舍裡,每個人都有一個迷人而上進的名字。騷龍因為老是自稱本騷年而得名,我想他要是敢稱本座的話,我們就完全有理由叫他坐騎龍了,老二有個正式的外號叫傑王子,但他總是喜歡沒羞沒躁地標榜自已的老二,後來我們就叫他老二,我的名號據說來自後市場的一家川妹子菜館,我真氣憤這家餐館的老闆為什麼不是個爺們,川爺的名號遠比川妹子霸氣多了,我還是更喜歡側漏的。另一個是小澤,其實至今我也沒告訴他,我外甥的名字跟他一樣,當然對於我們這麼一群正處於心理和生理高潮敏感期的人來說,我更希望他來做我們的瑪利亞姐姐,可以時常跟我們聊聊心裡話啥的。

我們是一群在奔三的年齡上將要步入大三的人,我們臭味相投,至今難以辨認老二的屁和馬蚤龍的嗝誰的更香,我們掩耳盜鈴,從來沒有聽出老二的屁和馬蚤龍的呼嚕誰的更響。我們好吃懶做,每個人的心裡卻又都住著一隻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希望蹦得更高,看得更遠。年輕的心被撞得撲通撲通,我們還是一群孩子,在青春的戰場上膽戰心驚,無助的時候我們會呱呱大哭,我們不是要叫,我們只是想讓世界知道還有一群特立獨行的豬的存在。有病沒病的時候,我們也會呻吟,只當是淫蕩的苦笑。我們,將青春付給了西北付給了你,你,將孤獨賦予了青春賦予了我。

課程表蓋上第五層,新學期我們繼續步履蹣跚,明顯比主流節奏慢了一大截。當然光屁股的不怕穿褲衩的,我們宿舍雖然不優秀,但還是很歡樂的,除了我比較憤世嫉俗到俗極是糞一點。

離校的這些天就像是做了一個很久很久的夢,血淋淋的現實和青春讓我們在夢裡都來了一次大姨媽,體驗很新奇但卻隱隱作痛,驚醒後摸摸褲襠萬幸自已還是個雄性,如釋重負的一嘆,新的生活就從這酣暢淋漓的一嘆繼續乘風破浪。

萬里行舟,濤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