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山丘

科技請我們吃飯，我說這麼大的喜事是應該表示表示，我問他怎麼一聲不響地就跟劉琳好上了，他說他也沒想到會進展得這麼快，她給我打了電話，我們互留了QQ號，暢聊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去了市裡五泉山，在山上她問我喜不喜歡我，我說挺喜歡的，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你知道嗎，我們算是半個老鄉，她老家是民勤的，我爺爺那輩也在民勤生活，只不過後來我爸覺得民勤風沙太大，當地又賺不到幾個錢，才把家遷到了新疆。此言並不虛，馬蚤龍告訴我，民勤是一個被稱為第二個羅布泊的地方，我跟他說：那你要努力成為第二個彭加木。馬蚤龍點點頭又搖搖頭。

科技的愛情像一陣狂風颳過，倒也簡單利落，跟我們也沒有什麼避諱，大家都是好朋友，喜悅就是要分享的。馬蚤龍說：“這樣說來，你也是我半個老鄉了，老鄉好，那咱們一塊去洗澡吧。”馬蚤龍喜歡跟別人一起洗澡，其實是找個人給他搓背，後來我們凡是遇著他去澡堂子都會繞著走。

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這句話不無道理，科技開始跟劉琳一起泡圖書館，一起上課下課，一起吃飯，一起跑步，就差一起上廁所了，只可惜我國的衛生設施建設還不夠先進，情侶套廁還有待開發。

每一個假期都是人生的一場小意外，驚喜轉而平淡，時間會漫步，也會跑步，當你忙起來的時候燃根菸的功夫就過去了，當你閒下來的時候，三盒煙也打發不了一上午的時光。中秋這幾天在渾渾噩噩中過去，我們開始正常上課，但是幾天下來，我發現科技有點不正常了，他開始頻繁地逃課，經常是第一節課點完名第二節就跑了，他也不坐靠窗的位子了，改而投奔後門口的座位，他說這樣好進好出，後來科技的位子坐過來一個喜歡放屁的大哥，在我們院裡是出了名的放屁大王，受不了那薰陶，我自然也不坐原先的位子了，我又回到第一排睡覺去了。

科技的愛情像澆了汽油的大火一樣熊熊燃燒起來，還未見星星之態便已燎原，他的人生瞬間到達了一個小高潮。有一天我發簡訊問他發展得怎麼樣了，五分鐘後科技發過來一個字：串。我略加思索回覆道：什麼時候“竄”了跟兄弟說一聲，兄弟給你買大腰子吃。

校園裡又恢復了往日的氣氛，操場上整日的喧囂，後市場餐館裡的猜拳聲在每一個夜燈初上的傍晚傳來，晚上十點剛過，學校周邊的小旅館也開始躁動起來了，甜蜜的小情侶也難免吵個架，女：“你怎麼又沒買T，你不買T還玩個蛋啊。”男：“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怎麼不買。”女：“行，晁鈣，你NB，老孃不跟你玩了。”都是T的錯，如果大家都能積極主動一點，這個社會早就和諧了，比如說主動買T。

這樣的綿綿之音終日響起，只有在夜深人靜的凌晨，站在露水湧動的陽臺，透過一縷縷霧一樣的菸絲，體驗到一分清淨。

人都會有很多想法，但真正把想法付諸做法往往是透過一些刺激性事件，比如說興隆山之行，這讓馬蚤龍決定減肥了，而在這之前，他曾不止一次地提到過這事，馬蚤龍告訴我們：如果他減肥成功了，他就去跟胡雪晴表白，小澤告訴他一個減肥的好辦法：控制食慾，解放性慾。馬蚤龍紅著臉說：“哥可還是純情小處男呢。”我說：“那就少吃多擼，活人能讓尿憋死？總會有辦法的。”老二點點頭又搖搖頭，表示對減肥這件事並不感興趣。

總會有辦法的，但是擼到底不是個辦法，再三思考後他決定加入到跑步的行列中，可是跑了幾天並不見掉肉，有一天跑完後他捶著胸脯問我：“川，你說照這速度我啥時候才能跟胡雪晴表白啊？”我說等你消失在這茫茫人海中的時候就可以了。馬蚤龍跑步的時候總是能殺出一條血路來，偌大的操場，他從未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自從馬蚤龍決定減肥後，他開始關注各種健身的網站、論壇，空間微博裡也不再是心靈雞湯了，各種雜七雜八的運動健身文章充斥著螢幕，有時興起還會發幾條狀態寫寫自已減肥的心得，馬蚤龍說：“我不能總是活在雞湯裡，有時候雞蛋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馬蚤龍喜歡喝雞湯，但是雞湯太補了，他只能忍痛求其次了。小澤還是一如既往地在電腦前奮戰，叮叮噹噹的敲擊鍵盤聲就是他們愉悅身心的最好音樂，一副電腦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樣，活脫脫的一個遊戲高手了。我不禁說他兩句：你倒是跟老二和馬蚤龍學學，天天玩遊戲能找著媳婦嗎？奧，不對，能追到孟媚嗎？沒想到這句話把小澤惹怒了：“幹你蛋事，滾滾滾，別煩老子。”看來小澤還是沒放下這事的，雖然他一直保持沉默。

老二的話劇團也開始忙起來了，他說年前這段時間有兩個話劇要排，他開始早出晚歸，儼然一個好學生的模樣，最後一問才知道，這是一場他和蔡嘉妮的對手戲，兩人分飾男女主角，內容涉及摟腰、擁抱和眉目傳情等各種少兒不宜的小動作。

生活還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每天都是新的，每天也都是舊的，但在不知不覺的消磨中，我們都在長大，都變老了。

挑了個秋風徐徐的週末，我又獨自一個人去爬了萃英山，泛黃的蘆草淹沒在路邊堆積成片的黃土沫子裡，楊樹葉沙沙地搖晃著腰身，似乎有幾分對於這個夏天的不捨，是啊，何況人生短短几個秋，經歷了一個夏季的生長，當繁華落盡，化為來年的春泥，他們似乎對於生命有更好的詮釋和更坦然的灑脫，但還是不免為離別的迫近而感到一絲悲傷。

在這個時候，所有的生命都開始追逐大自然的色彩，脫去濃妝豔抹，轉而平淡無奇，遠山變得更遠，天空變得更空，這是深秋的山谷，這是深秋的高原，所有的所有融入黃土，一切的一切歸於行囊，準備出發了，奔向下一個春天。

我還是喜歡爬山的，當然這並不同於我喜歡跑步，兩者是截然相反的，我喜歡跑步，在路上會看到很多的風景，但是我會時刻記住我的目的地所在，這樣才能提供給我源源不斷向前奔跑的動力，我喜歡爬山，在路上我同樣欣賞到了美麗的風景，心中是沒有目的地的，心嚮往之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想去哪就去哪。蘭州的山也是很有特色的，綿綿延延數百公里，好像每一段都是在複製貼上，當然萃英山是個例外，對於這個爬了不下三十遍的地方，我熟悉它的一草一木，別的山是長不出這個樣子的。

我是很享受孤獨的一個人，孤獨的人才能激發對於生活更多的思考，有時候你會沉浸在那種孤獨感裡無法自撥，產生對於嘈雜者和陌生人的牴觸，然後整日在自已的小圈子裡躊躇，以此觀望外面的世界，孤獨也算得上是人生的一種境界吧。

爬山也算得上是一種孤獨的行程，不想讓這段行程太過壓抑，我開始放起李宗盛的 《山丘》，歌聲會讓時光變快一點，不知不覺已快到山頭了，對，越過山丘，才發現無人等候，正跟著手機唱得起勁，結果剛越過山丘就出事了，一對情侶正站在山丘背面抱在一起互啃，歌聲戛然而止，說好的無人等候呢？不管他們，越過山丘，我繼續往前走去。

週末來萃英山頂遊玩的人還是很多的，大多是情侶出來培養感情的，也有班級舉行聚會的，幾個基友一起出來領略大自然風光的也不少，像我這種一個人出來感受孤獨的倒是顯得有些另類了。

找了個沒人的山崖坐下，關閉嘈雜的歌聲，夕陽已是無限美好，但我並不為黃昏的到來而感到惋惜，或許也只有這靜謐的黃昏才配得上這亦玄亦真的光芒。

大自然總是變幻莫測，神奇得像一個讓人敬畏的法師，將地球玩弄於股掌之間，不知不覺中，下雨了。

呆望著不遠處在秋風中靜立的沙棗樹我不禁詩意大發：

週末的早上睡覺

週末的下午發燒

每天都是新的

每天都是舊的

今天不同

我聽見花季的嚶鳴

夾帶著深秋的渴望

是焦急的等待

也是寂寞的彷徨

這裡是暮色沉降下的塬

這裡有秋風攜送來的雨

像漫天的花朵

像遍地的精靈

我站在雨傘孱動的山頭

讓雨水洗滌我的衣裳

並不躲避

也不慌張

一切匆匆

一切空空

也沒有什麼不同

一樣的人群

一樣的山丘

黃沙吹響前進的號角

是奔騰的山谷

也是燃燒的高原

如一棵大樹的執著

如一棵小草的堅強

我給你一夏的陰涼

你給我春泥的芬芳

我認得你

你還是你

只是歲月的輪轉

只是時光的延長

你認不認得我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模樣

只是我一直在你出發的地方

朝著你歸來的方向

以一棵樹的姿態

等到明年秋風再來

吹你到我的身旁

萌芽

滋長

吐露千葉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