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何月香

這麼想著就路過了晚上營業的小酒館，走到了昨天賣餛飩的街角店鋪。

莫一枝竟然在店鋪外面的白牆上看到了貼上著的招租啟事。

昨天來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

現在是早上八點多，店鋪裡的生意相當不錯。

莫一枝已經吃過早飯了，而且吃得飽飽兒的，並沒有進去再吃一點的打算，於是打算直接進去找店家問問。

沒想到在店裡轉悠了一圈都沒看到店家。

等位的人倒是不少，每張桌子上都坐滿了人。

莫一枝隨手拉過一個剛進門的大哥，問道：“他家是還沒開業嗎？怎麼都是等位的人？”

大哥被問地莫名其妙：“開業了啊，他家早上五點就開了。”

“那怎麼不見店家？”莫一枝問道。

“等做好了自然就會端出來啊，沒做好出來站著幹嘛？”

莫一枝被大哥的邏輯說服了。

好像確實也有道理。

大哥也是拖家帶口來吃的飯，裡面早就有人佔好了座兒，這會兒正一個勁兒地揮手示意讓大哥過去。

莫一枝於是站在店門口又等了會兒，果然看到一個阿婆端著一個超大的鐵托盤從後廚走出來，鐵托盤上放著四碗麵。

她走到對應的桌子邊上，桌上的人就自覺端起自已的麵碗，不一會兒鐵托盤就空了，阿婆放下托盤又進了後廚。

莫一枝趕緊站在後廚門口攔住阿婆。

“奶奶，我看到你家店鋪外面貼了招租，”莫一枝清了清嗓子，“你們有找到租客嗎？”

阿婆忙得很，抬頭看了眼莫一枝，說：“沒找到，但是你下午再過來吧，我早上沒空。”

說完一把推開莫一枝，又進了後廚。

莫一枝看著店裡的客人，覺得阿婆說的是實話。

於是灰溜溜地出了店門。

安陽其實算是個大城市，對莫一枝來說。

誰叫莫一枝來自一個地圖上都不起眼的邊境小城市呢。

不過相比於安陽市區，老街確實是荒涼了一些。

莫一枝無所事事，決定進城去看看。

說進就進。

莫一枝坐上公交慢悠悠的進了城。

等雙腳再接觸到地面，已經是將近十一點了。

老街人少是正常的。

莫一枝伸了個懶腰心裡嘀咕道。

安陽市區相當的繁華，到處都是高樓大廈，玻璃的反光和老街的木房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莫一枝覺得世界好像都亮透了不少。

“嗯，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生活環境！”

可惜城裡的物價不是莫一枝這種年輕人可以負擔得起的。

莫一枝連著轉了幾個商場，最後拎著一杯蜜雪冰城進了博物館。

要了解一個地方，一定要看這個地方的博物館。

當然，莫一枝也不會說是自已走累了但不敢進店裡坐的原因。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手機沒電了。

莫一枝進了博物館還沒走兩步，就在休息的椅子邊上找到了一個空著的插座。

於是美滋滋地掏出了兜裡的插頭，給5%的手機電池續上了電。

博物館，真是個好地方。

莫一枝開啟群聊，翻看群訊息。

小學同學群，初中同學群，中專同學群，還有第一份工作燒烤攤同事群。

小學同學都在聊高考，初中同學也在聊高考，中專同學在聊就業，燒烤攤的同事們……應該還在睡覺。

莫一枝看的興趣了了，自已不用高考，也不用找工作。

沒啥能和他們聊得。

“你怎麼在這兒呢？”一個脆生生的女聲問道。

莫一枝抬頭，發現是昨天賣給自已壽司的小女孩。

“這麼巧？你們春遊地點是博物館啊？”

小女孩點了點頭。

“你白天不工作嗎？”小女孩問道。

“我晚上工作。”莫一枝回道。

小女孩疑惑了一下，但也沒有再問。

“那你現在有空嗎？”小女孩問道。

莫一枝看了眼手機電量：78%

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數字。

於是點了點頭，說：“有。”

小女孩馬上掏出20塊錢，說：“那你幫我出去買份肯德基單人套餐吧，我要漢堡薯條和可樂。”

莫一枝疑惑。

“我第一次來博物館，沒想到這裡面啥吃的都沒有，”小女孩解釋道，“我還沒吃午飯呢，餓死了。”

莫一枝眼珠子一轉：“你們也不能出博物館，對吧？”

小女孩用力點了點頭。

莫一枝嘻嘻一笑，說：“那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小女孩搖了搖頭，說：“我不能在這裡等著，我要回隊伍裡去的，你等下來二樓的民俗館找我就行！”

莫一枝不置可否。

20塊錢能不能買到她說的那幾樣東西，答案是當然可以。

如果你更懂搭配，還能再多買些。

莫一枝掏出手機，先領一張薯條的0元券，然後再買一個的套餐，套餐裡有兩個漢堡一份雞塊和一杯可樂。

相當於自已吃了一個漢堡一份雞塊，挺好的。

莫一枝吃完午飯，心滿意足地回到博物館，去二樓找小朋友。

小朋友早已飢腸轆轆，正在同學間四處流竄打秋風。

莫一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從自已身邊目不抬視路過的小朋友。

小朋友嘴裡還叼著一根兒烤腸，被莫一枝拎起來的時候眼睛圓睜，像是被嚇到了。

“怎麼？以為我是老師？”莫一枝問道。

小朋友吸溜一下把剩下的烤腸吸進了嘴裡，含含糊糊地說：“你怎麼才回來我快要餓死了。”

“得嘞公主殿下，您的午飯來咯。”莫一枝恭敬地把肯德基紙袋塞進了小朋友的懷裡。

小朋友嘿嘿一笑，開啟紙袋，瞅了一眼，然後伸手，攤平。

莫一枝挑眉，歪頭，裝傻。

“剩下的錢呢？還給我？”小朋友義正言辭。

“我吃掉了。”莫一枝雙手插兜耍無賴。

小朋友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麼無賴的大人，一時有點微微哽住。

莫一枝理直氣壯地摸了摸鼻子。自已身上確實沒有現金，確實還不上錢。

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睛：“那你等會兒給我買兩瓶奶吧，我沒帶水杯有點渴了。”

說完指了指不遠處的自動販賣機。

“兩瓶？”莫一枝大驚，“你這小孩怎麼敲詐人呢？”

小朋友吸了一口可樂，然後馬上被冰得眯起了眼睛：“這怎麼是敲詐呢，只是在我這兒欠債要付利息的喲。”說完悠哉悠哉地抱著紙袋子又回到了身後的小夥伴群裡。

莫一枝眉頭一皺，覺得不對，但又覺得自已和一個小孩子計較也很不對。

只好鬱悶地轉頭買了兩瓶奶。

小朋友接過牛奶，一瓶遞給邊上的同學，剩下一瓶放進了身後的書包裡。

莫一枝眼尖，看見書包裡有一個保溫杯。

小朋友乖巧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囑咐莫一枝下午放學見。

莫一枝雙手插兜，酷酷地轉身離開。

城裡除了博物館還有美術館，但是莫一枝惦記著租房的事兒，看完博物館就坐上了回老街的公交。

下午三四點，店裡果然沒什麼客人。

店主是個奶奶，解下圍裙帶莫一枝上了樓。

“就是這個房間。”老奶奶說。

這個街角的小木樓是兩層的結構，一樓是店鋪，二樓是住宅。

店面很小，樓上的房子也不大，莫一枝掃了一眼，兩室一廳一衛，客廳就是樓梯上來的一個拐角，放了一張雙人沙發和一臺電視機，電視機還是臺式的那種老傢伙。

不過好在兩個房間都朝南，空間也不小，房間裡傢俱雖然老了點，但是床衣櫃桌子椅子都有。

而且一個月只要一千，還押一付一。

莫一枝本來覺得還行的腦子，在聽到一千這個數字的時候瞬間滿意得不行。

“籤合同嗎？”

老奶奶從抽屜裡抽出一張紙：“我不識字，這是我孫女兒昨晚寫的，說是租房合同。”

莫一枝啼笑皆非地接過紙，意外地發現小朋友的字竟然工整又好看，不知道是從哪兒找來的模板，用黑色水筆抄寫地有板有眼的。

莫一枝掃了一眼內容，覺得沒什麼大問題，就是細節處漏寫的東西挺多。

“奶奶，那我的水電費應該怎麼算呀？”

老奶奶揮了揮手，說：“包。”

“那網費和物業費？”

“那是什麼？”老奶奶一臉疑惑。

“就是上網的費用，和給小區管理交的費用。”莫一枝解釋道。

“什麼上網？什麼小區？”

莫一枝眨眨眼，突然意識到老人可能確實不會上網，這裡可能也確實沒有小區這種概念。

“沒事兒，你不用知道……”

每月一千塊錢其他費用還全包的房子，莫一枝感覺自已睡覺都能笑醒。

趕緊簽了合同回旅館收拾東西退房。

出門的時候沒有關窗，莫一枝一開啟房間門就聽到了窗外高架上車輛快速碾過的聲音。

一些無意義的噪音。

莫一枝快速收完行李，拿起床頭櫃上的飯盒塞進隨身帶著的包裡。

臨走前還貼心關上了房間窗戶。

窗外的高架上，黃色校車一閃而過，有個小朋友正拿著牛奶喝得津津有味。

還好退房辦理的還算順利。應該也是住客不多。不然這個時間退房，莫一枝都做好了再多付一晚的準備。

辦好退房，小朋友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這麼巧？”莫一枝從包裡拿出便當盒遞給小朋友。

小朋友嘻嘻一笑，接過飯盒就奔奔跳跳地往外走。

莫一枝拖著行李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

跟了大概十分鐘，小朋友終於忍不住轉頭看了眼莫一枝。

行李箱的滾輪和青石板間的接縫碰撞，發出咔拉咔拉的聲響，實在是很有規律也很抓耳。

“你又要去我家吃餛飩嗎？”小朋友問道。

莫一枝搖了搖頭，但是隨後又點了點頭，說：“吃確實是要吃的。”

小朋友一臉疑惑，但還是警告道：“不許和我奶奶說我把這個賣給你的事兒。”

一邊說一邊晃了晃手上的便當盒。

莫一枝比了個給嘴上拉鍊的動作，說：“放心。”

兩人一路無話地回到了餛飩店，小朋友一進門就直奔後廚，把便當盒放進洗水池，大聲說：“奶奶我回來啦！”

老奶奶正在包餛飩，聽到這話高興地點了點頭，回了聲：“誒！”

於是小朋友又從後廚風風火火地衝出來，蹬蹬蹬上了二樓。

然後和站在客廳的莫一枝大眼瞪小眼。

“吃餛飩不用上二樓，”小朋友說。

“我現在先不吃，”莫一枝回道。

“那你……”小朋友眼睛滴溜溜一轉，“你不會是我奶奶找的！”

“房客，”莫一枝總結道。

“奶奶——！”小朋友扔下書包又衝下樓，“你不是答應我要找個香香軟軟的姐姐的嗎！”

莫一枝渾身一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掉一地。

晚上吃飯的時候小姑娘頗為怨念地看著莫一枝。

莫一枝猶猶豫豫，趁奶奶吃完去後廚的時候，小聲說：“我也可以當香香軟軟的小哥哥。”

小姑娘冷笑一聲，說：“哼，我都聞到你身上的煙味兒了。”

莫一枝哽住。

小姑娘放下筷子，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莫一枝，說：“你要是敢在家裡抽菸，讓我和我奶吸到二手菸，我就報警讓警察叔叔把你抓起來。”

莫一枝高舉雙手，說：“小的不敢，小的謹記。”

小姑娘撇撇嘴：“對了，你要把你身份證給我看一下，我拍個照。”

莫一枝點點頭，從口袋裡翻出了身份證。

小姑娘接過身份證，從抽屜裡摸出一隻小靈通，咔咔一頓拍。

拍完突然頓住，然後驚聲尖叫：“天哪你竟然沒成年！”

莫一枝不明所以。

小姑娘繼續問道：“你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小孩吧！你真的有錢付房租嗎！”

莫一枝攤攤手，說：“我有中專畢業證，要給你看嗎？”

“未成年可以上班嗎？”

“可以啊，勞動法規定16歲就能上班了。”

小姑娘眉頭一皺，對著身份證上的時間又掐指一算。確實16週歲了，剛滿不到半年。

但這也太小了。

莫一枝伸手拿過了自已的身份證，然後攤攤手和小姑娘說：“那我也要看你奶奶的身份證。大家互相都存個底兒。”

小姑娘不置可否，上樓翻倒了一下，拿著身份證下了樓。

莫一枝接過身份證也拍了照，然後也疑惑地問道：“你奶奶不叫何月香啊？那合同上的何月香是誰啊？”

小姑娘臉色陰沉，用手指了指自已。

“你叫何月香？”莫一枝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何月香咬牙切齒，“你能不能管理一下你的面部表情和語氣，你現在真的很欠打知不知道。”

莫一枝忍笑忍得很艱難，只好落荒而逃，留下一句：“我去酒吧上班了，很晚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