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靈遠遠的來了,她看到月光雖有些詫異,但更多的是應戰的模樣。

她勉強笑了下,“妹妹在此休息嗎?”

月光淡淡一笑:“不是,我是在等姐姐。”

“哦?那是有話要說咯!”

月光微微冷笑:“近日讀《左傳》,讀到《鄭伯克段於鄢》,我知道姐姐博覽群書,才能在我之上,定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句話的的意思吧!”

洛靈臉色青白不定,強作鎮定地看向我,

“我素日未與妹妹結怨,不知今日,你說話為何這樣咄咄逼人呢?”

月光似笑非笑,目光微冷,“只是說說話,姐姐動怒了?!”

“就不打擾妹妹在此坐著了。”洛靈還是強作鎮定,然後舉步如風地走了。

月光心底感嘆,“洛靈,還真是能裝,我倒要看你還能裝多久?”

西南戰事吃緊,糧草和軍餉是戰事的關鍵,打仗,打的就是錢糧。

運送糧草也是關鍵,上一次的糧草就被劫了,運糧官和鏢局的人遭到敵軍襲擊後,丟下糧草,想卷錢跑路,被朝廷追回後,都問了殺頭之罪。

這一次運糧,該派誰去完成這件重要的事,朝堂之上為此,是爭論不休,就連辭官多年的爹爹,也被朝臣們推了出來,聖上說爹爹威名遠播,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定能完成運送糧草一事,於是一道聖旨傳到了虎元帥府。

自古皇命難違,這一道聖旨下達後,全家的榮辱興衰都在這件事上了,

月光看了看已有銀髮的爹爹,

怎忍心讓他一個人去運送糧草,所以自告奮勇的要與爹爹同去,

爹爹不肯,怕途中危險傷及到我,我拉著娘一起勸說,爹爹才勉強答應。

其實對於她來說,不怕沿途辛苦,只要爹爹平安,能順利地把糧草運送到軍營,就覺得不辛苦,當做一次旅行也不錯。

次日,月光穿著男裝,手持青鋒劍,和爹爹一起,還有威遠鏢局的傅山,傅鏢頭,隨軍隊一同上路。

隊伍在盤曲的山路上緩慢前行,山路兩旁,有樹有花,那些野生的小黃菊尤其可愛,山風吹過,清香撲鼻。

山路難行,人馬疲憊,天黑之前,好不容易趕到,一個荒涼的小鎮上歇腳。

進了一家客棧,在上樓休息之前,爹爹給月光使眼色,悄聲讓她夜裡警醒點。

半夜月光聽到樓下有動靜,於是來到走廊往下看去,是傅鏢頭在喝酒,他已經醉了,可還在往嘴裡灌酒!

回到房裡就繼續睡覺,朦朧中,隱約聽見有女人的笑聲,但眼皮實在太沉,還是睡著了!

天亮後,大家收拾好行裝,隊伍準備開拔,清點人數時,發現傅鏢頭不在房裡,

爹派人把客棧的每個房間,都搜了一遍,也沒找到傅鏢頭,

於是月光來到小鎮周圍檢視,

鎮子不大,在路過一家字畫店的時候,青鋒劍突然低吟,向她示意有妖氣,

月光小心翼翼的走進這家店,

店裡沒人,字畫倒是琳琅滿目,

轉了一圈,正準備離開時,發現了一張男子的畫像,這人...月光反覆看了看這張畫像,心裡暗暗驚訝,這人不是傅鏢頭嗎?!

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客官要買畫嗎?”

從裡間走出個長相清俊的男子,正狡猾的看著月光。

月光滿腹懷疑的問道:“這幅畫是你畫的嗎?”

他答道:“是啊,除了賣字畫,小店還給人畫像,客官長相瀟灑俊逸,要畫一幅嗎?”

月光更加懷疑,昨日到鎮上之時都快天黑,傅鏢頭哪來的時間跑來這裡畫像?遂又問道:

“這個人何時在你這裡畫的像?”

他眼睛轉了轉,“昨晚在這裡畫的,我給他畫完後,他就走了,還說今天來拿的,可是一直也沒來。”

看這傢伙如此狡猾,月光假意敷衍道:“我只是隨便看看。”

回到客棧,爹派出的人,依然沒找到傅鏢頭,

正在焦急之中,於是月光向爹提出,讓爹和隊伍先行,

運糧草之事不能耽誤,自已留在鎮上檢視傅鏢頭的訊息,

爹當然不肯答應,月光勸他不必擔心,頂多等一兩天就去找他匯合,之後爹帶著押運糧草的隊伍先行一步。

月光在客棧正思索著,等天黑,再去那字畫店一探虛實,就聽到樓下有個男子在向店家打聽,

“這個人前幾日在這裡住店,這幾日你們可曾看到他?”她看到一個男子,正拿著一張花像問店裡的小二,小二搖著頭,那人表情很是失望,然後在桌旁坐了下來,喝著悶酒。

天黑後,月光悄悄來到那家字畫店,躍身來到後院,

透過燈光,看到裡面的人影甚是駭人,走近從門縫望去,一個披頭散髮,穿著紫紅色衣服的女人,正對著籠子裡的蛇在說話,“你們幾個,誰先給我下酒好呢?”

然後一陣大笑,開啟籠子,抓住一條就用手在剝著蛇皮,那條蛇的身子扭動著,翻轉著,她撕開蛇的肚皮,取出了蛇膽,然後塞到了嘴裡,

月光看的目瞪口呆,正納悶白天他不是個男人嗎?就又看到她走到妝臺挽起頭髮,塗脂抹粉了一番,然後從字畫店,妖里妖氣的扭著腰走了出去。

她來到街上晃悠,跟著一個男子進了客棧,

那個男子就是我在客棧見過的,不一會那個男子跟著她,一前一後的來到字畫店,

那女人開始挑逗他,兩人滾到床上之際,男子突然推開她,跳到桌前拔出他的劍,指著那女人說:

“你這妖怪,快說,我朋友在哪?”

女人目露兇光,突然獰笑著道:“我就知道你是來找他的,只可惜你見不到他了!連你也逃不了!”

話音未落,她的人已離床而起,凌空翻了一個跟頭就伸爪殺來!

男子也不甘示弱舉劍劈去,但還是胸口中了她一腳。

女人發出一串串冷笑,“你的朋友是個好色之徒,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們身上都帶有殺氣,你應該和他一樣,都是殺手,既然都不是好人,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把你變成我的下酒菜!”

男子捂著胸口,恨恨道:“你這個妖怪,想害人還冠冕堂皇的說替天行道!”

“你死到臨頭了,還敢大言不慚!看到這些蛇了嗎?!”女人指著籠子裡的蛇,目光冷冽,“等下你變成蛇後,將和他們一樣,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你你你,難怪好多人都失蹤了!原來是你這個妖怪在害人!”男子指著她,憤憤舉劍刺去。

女人敏捷的一躲,反手一掌,又打在了男子的背上,男子受傷倒地,

女人獰笑著一步步逼近,就在她那雙爪子伸向男子時,月光衝了出來,用青鋒劍一揮擋住了她,然後拉著那個男子跑出了字畫店。

把他帶到客棧療傷,他對月光很感激,道出了他來這裡的原因。

他叫袁衝,是個殺手,來找他的朋友石群,石群是他從小的朋友,七天前,石群來到這個小鎮執行刺殺,之後就再也沒回去。

袁衝來到這個小鎮,三天了,都在調查這件事,

他眼神黯然道:“在別人眼裡殺手是冷血的,是沒有人性的殺人工具,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認為,我只想找到我的朋友。在那家字畫店,我發現了石群的畫像,覺得很奇怪,之後......只可惜我打不過那個妖怪,無法救出我的朋友。”他嘆息著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月光娓娓道:“和你一樣,我也在找人,在那間字畫店,也發現了要找之人的畫像,所以開始盯梢那家店,果然有古怪,那妖怪白天是男人,到了晚上是女人,那些失蹤之人,多半是被她勾引上當後所害!”

袁衝點點頭,看著月光道:“沒錯!”

月光沉思著下一步的計劃,這妖怪現在必定已有防備,只有明日再去字畫店,找他算賬!

次日清晨,他們來到字畫店,一切擺設照舊,來到裡間,昨夜袁沖和妖怪打鬥的痕跡還在,可是蛇和籠子都沒有了,

月光急急來到外間,翻看那些人物像,找到了傅鏢頭和石群,數了數這些人物像,一共十張,

月光和袁衝相互一看,已經瞭然,代表這十人已遭那妖怪的毒手,

看著這些畫像,實在不知道和那些蛇有什麼關係?難道那妖怪害人後還有畫畫的癖好?

袁衝嘆了口氣道:“不知我朋友現在境況如何?聽人說這後山有個雲中寺,寺裡有個雲遊的道士,我們不妨去求他幫助,如何?”

“好,咱們這就去雲中寺!”月光收好這些畫像,放到布袋子裡,翻身上馬,和袁衝一前一後來到了雲中寺。

寺中,只見一個人凌空飛起,周身旋轉,手中的劍更是快的,只能聽到“嗖嗖”聲,看到樹枝一節節掉落,還是看不到他的劍,

月光和袁衝都看的呆住了,末了,她才拍著手叫道:“好,好厲害的劍法!”在定睛一看,這不是拾兒嗎?

他也看到了月光,驚訝之餘,笑著道:“姜姑娘,你為何這身裝扮?又為何會來到雲中寺?”

月光看到拾兒也是又驚又喜,像是見到了大哥一樣,把她這次運送糧草之事,一一給拾兒說了,最後拿出那些畫像給拾兒看。

拾兒看了這些畫像後,略一凝思,而後皺著眉,“這些畫像,是這些人的靈,而那些蛇是他們的身體,若是蛇還沒死,把畫像上的靈收回到蛇身上,這人就得救了!”

拾兒想了想,又繼續道:“事不宜遲,我用追妖繩去追這妖怪,咱們一起去剷除它!”

兩人都堅定的點點頭,跟在拾兒身後。

一路跟著追妖繩,來到一個隱蔽的洞口。

拾兒讓袁衝打了只野雞,把野雞的血,放在洞口不遠處,然後他們都藏了起來,守株待兔等這妖怪出現。

不多久,洞口聲響越來越大,一陣濃煙噴出,字畫店的那個男子站在洞口,它警覺的四處看著,用鼻子嗅著。

拾兒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從背後一腳把它撂倒,三人一起舉劍砍去,

這妖怪在地上翻滾著,一個翻身躍起,手像竹竿似的變得老長,向他們抓來,

月光一閃身用劍一揮,那非手似爪的東西被砍掉,緊接著是那妖怪的尖叫聲,它一下鑽進了土裡,逃竄而去。

他們收起劍,來到洞口,拾兒用繩子綁在腰上,繩子的另一頭綁在樹上,他準備到洞中去,

月光心中擔心,皺著眉道:“你此去十分兇險,帶我一起進洞救人,如何?”

拾兒手叉在腰上,乾乾脆脆道:“不用,天黑之前,只要把他們救出即可,若是天黑之後,我還沒出來,你們不用等我,各自逃命要緊!”

月光心頭一緊,眼淚在眶中打轉,袁衝扶著她肩膀,二人異口同聲道:“一定等你出來!”

目送他進了洞中,大概一炷香時間,拾兒從洞口出來,他手中提著那隻裝蛇的籠子,他們都欣喜萬分。

幫著拾兒趕快解去繩子,他累的喘著粗氣,休息了一會道:“這妖怪雖已幻化成人形,但還不到五百年道行,現在是雌雄同體,等過了五百年才可有真身,我在洞中看到它的蛻皮碎片,它應該是一條蜈蚣精。”

月光給他遞去水帶,他咕嘟喝了幾口,又道:“只可惜拿籠子時,裡面只有一條蛇了,籠子周圍都是蛇的屍體。你們趕快拿出畫像,擺在地上,我現在就施法救人。”

月光和袁衝趕快把畫像取出,一幅一幅的鋪在地上,拾兒放出那條蛇,看那蛇緩緩爬向畫像,最後在一幅畫像上停了下來,盤曲著身體。

拾兒口中念著咒語,指著畫像道:“出來!各歸各位,回去!”

奇特的事情出現了,那條蛇變回了人形!

袁衝格外興奮的衝過去,原來那人是他的朋友石群。

月光把剩下的九張畫像,都裝進了布袋子,然後交給了拾兒。

拾兒臉上冒著汗,盤腿在地上坐下,“我真氣消耗太多,現在需要靜坐恢復,今晚天狗吃月之時,這妖怪就會現形,也是我們除去它的最好時機!”

月光攜劍而坐,平心靜氣開始打坐。袁衝把石群扶到樹下坐著,他則飛身上樹,檢視著四周。

夜色沉沉,天狗食月的天象出現了,突然狂風四起,風中飄來一聲聲的吼叫,“天狗食月,壞我丹田,逼我現形,可惡!”

很快,洞口附近的草叢,聲響越來越大,一條碗口粗的大蜈蚣正爬向洞口,

拾兒扔去火把堵住它的去路,那妖怪突然豎起身子,改變方向,朝月光奔來,她一躍凌空飛起,握劍直刺妖怪背部,

袁衝用劍一揮,砍去了那妖怪的上半截,拾兒丟去火把,把這蜈蚣精的兩截都給燒了。

總算把這個妖怪除掉了,幾人相視一笑,大家心情頓時都放鬆了些,有說有笑的下山,來到雲中寺。

拾兒問起袁衝日後的打算,他無奈的長長嘆了口氣,“想退出江湖,又談何容易!”

拾兒道:“可是殺手的生涯都很悲慘,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呀!”

關於這個話題,月光介面道:“兩位可隨我一同運送糧草,事成之後,可以讓我爹爹舉薦你們,進鏢局或者為朝廷做事,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袁沖和石群很爽快的答應了,拾兒臉上也略過一絲慰意。

天一亮,他們三人同拾兒道別後,就一路策馬追趕運送糧草的隊伍而去。

雲中寺裡,拾兒獨自翻看著,布袋子裡的畫像,嘆著氣,喃喃道:“色字頭上,一把刀,江湖恩怨,江湖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