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棉給鍾玉蜂喂完解藥,不出一炷香的功夫,鍾玉蜂終於醒了。

幾個長老又驚又喜,最高興的還是紅棉,調製解藥的時候,她還在擔心這藥會不會沒用,擔心鍾玉蜂醒不過來,現在好了,那些擔心都是多餘的。

“恭喜教主,轉憂為安。”

鍾玉蜂個性要強,即便是剛剛恢復意識,也斷不會需要旁人來伺候,紅棉想為她再號次脈,卻被她擺手攔住。

她頗為不悅:“去把研月和仙兒喊來。”

雲鶴稟報:“回稟教主,二位聖女現下沒辦法過來。”

“沒辦法過來?”她想了想,不悅立時轉為嚴肅,“比武已經結束了?”

“是。”

“誰輸了。”

雲鶴十分為難地看向九霄,玉蜓和蜒蚰的臉色都不好看,幾個人都不說話,氣氛直線下降到了冰點。

鍾玉蜂面色陰鬱地來回在他們幾個身上打量:“都不說話做什麼?啞巴了嗎?”

“雲鶴,我在問你誰輸了,說個名字而已,有這麼難嗎?”

雲鶴登時嚇得跪下來,“回稟教主,藍研月背叛五毒,企圖拿五毒絕命散毒殺所有族人,仙兒丫頭為了保護族人,便將,將五毒絕命散悉數吞下。如今奄奄一息,隨時都有可能死啊!”

鍾玉蜂聽罷勃然大怒,氣得直接站起身,但由於起得太快,感到一陣頭暈,又堪堪坐下了。

紅棉在旁勸慰:“你才剛剛解毒,不宜動怒。”

“藍研月呢?讓她來見我。”

紅棉搶先接過話茬,低聲回答:“研月拔刀自盡,好在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現在還沒醒過來。”

怎料就在這時,藍研月突然來了,她堂而皇之地走進來,目空一切,似乎是做好了什麼決定,明亮的燭光下,傷口處的衣服隱隱滲出一片血跡。

“研月?!”蜒蚰最先反應過來,急忙將她攔下,嚴肅道:“你怎麼進來的?”

藍研月抬起手看著自已手裡沾滿血跡的匕首,滿意地笑笑:“當然是打進來的,門口那幾個,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九霄怒斥:“藍研月,你大膽!教主面前,你膽敢持刀行兇!”

“都到這個地步了,我還有什麼不敢的?”

她直視鍾玉蜂,破罐子破摔:“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教主想如何處置我?是將我丟入蠆盆,還是活埋祭祀神樹?如果這樣都不解恨的話,沒關係,您可以在我死後,鞭屍!”

藍研月的這副姿態,鍾玉蜂早有預料,雖然兩個人獨處的時日不多,但鍾玉蜂眼光毒辣,基本三言兩語就能摸清楚一個人的脾氣秉性。

她如今這副瘋魔的模樣,倒真像極了當年的藍玉蝶。

在鍾玉蜂還沒有坐上教主之位前,她和薛玉蛉,梁玉蜓,紅棉以及藍玉蝶乃是情義無價的金蘭姐妹。

當時甄選聖女,上任教主敲定了薛玉蛉和藍玉蝶,而鍾玉蜂並沒有入選,紅棉和梁玉蜓則是根本無心於教主之位,所以早在甄選之前,就毛遂自薦做下一任蠱醫。

然,再堅固的姐妹情也有動搖的一天。

出去遊歷的藍玉蝶帶回來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子,她向好姐妹們鄭重介紹,這是她的相公馮秋泓。

薛玉蛉對於此事十分看好,另外兩個人卻十分不看好。梁玉蜓是最先反對的,她和紅棉是那種做事特別循規蹈矩的人,道德禮法最為重要,像藍玉蝶這樣私自成婚,絕對不能認同。

她們大吵了一架,甚至後來不惜動用武力來勸服對方,薛玉蛉夾在她們當中左右為難,勸了許久,可還是沒有一個願意退步。

所以,爭到最後,最至關重要的一票落在了鍾玉蜂手裡。

鍾玉蜂不同於她們四個,快人快語,公平公正又拎得清,所以她的話往往能打破僵局。

藍玉蝶認為自已的幸福應該由自已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約束的枷鎖,她不要做任由擺佈的提線木偶。

而梁玉蜓卻說,男女之間發於情止於禮,即便再相愛,也應該按順序來,顧及禮義廉恥,而非私定終身。

鍾玉蜂在聽完她們兩個的話後,迅速做出選擇,她提出了反對。

沒有一點拖泥帶水,沒有猶猶豫豫,這就是鍾玉蜂。

藍玉蝶很生氣,她大聲地指責鍾玉蜂,說她根本就不明白什麼叫愛。

這話說的不錯,鍾玉蜂承認了,她也不生氣藍玉蝶那麼說。愛情這東西本來就不在她的考量範圍以內,她也從未想過將來要和誰成親生子,於她而言,有沒有都不重要。

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在最後的聖女之試中脫穎而出,成為教主。

結果,藍玉蝶真的和那個男人私奔了,她丟下了所有人,丟下了朝夕相處的好姐妹,丟下了“聖女”這份責任,就這麼悄無聲息地逃走了。

教主震怒,派了許多弟子去抓她回來,但遲遲沒有訊息,線索太少,他們只知道這個馮秋泓是江南人士,做瓷器生意的,經常來往於九州之間。

她們姐妹幾個連夜就去了平洲詢問,本以為可以問到這個馮秋泓的宅邸在何處,結果當地瓷器商根本就沒有聽說過什麼賣瓷器的姓馮的人家。

她們多方打聽,甚至畫了畫像到處去問,但始終一無所獲,很明顯,馮秋泓根本就是在騙人,他根本就不是什麼賣瓷器的,很有可能,連這名字都是捏造的。

一直都未曾表達過意見的鐘玉蜂,抬頭看著繁星滿天的夜空,忽然平淡地說:“回去吧,她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之後又過了幾個月,有天紅棉剛採藥回來,看見有個身形瘦弱的姑娘在九黎谷外的一棵樹下,呆呆地望著九黎谷。

走過去才發現,這個人竟是藍玉蝶。

“小蝶?!”

藍玉蝶一看見紅棉,連忙裹緊了外衫,撥下了劉海遮擋自已的臉,抬腳就走,“我不是小蝶,您認錯人了。”

“我怎麼可能認錯你!二十年的姐妹情,我怎麼可能認錯……”她急忙抓住藍玉蝶的手,眼睛微微泛紅,激:“這麼長時間你都去哪兒了?我們都急瘋了,教主派了所有的弟子去找你。我,玉蛉,玉蜓還有玉蜂,我們去江南找你,可結果根本就沒有馮秋泓的訊息。小蝶,馮秋泓這個人一直在騙我們,他真的不是什麼好人,他……”

話還沒說完,藍玉蝶卻忽然抱住她,傷心地哭了。

聽她說,她跟著馮秋泓一路漂泊,從一個只懂擺弄藥草的單純姑娘變成了一個被柴米油鹽所牽絆的普通婦女,原本為愛如此,即便每天粗茶淡飯,也一樣可以很幸福。

但是,時間一長,馮秋泓就變了,變得很少和她說話,不再像從前那般軟語溫存。後來,她有了身孕,馮秋泓很是高興,關係也緩和了幾日,她本以為馮秋泓會一直陪伴,一直到出月子。卻怎麼也沒想到,馮秋泓為了一個很小的生意,把她一個人留在宅院裡頭。

丫環一日三餐地悉心伺候,但她始終開心不起來,她總是一個人坐在搖椅上,呆呆地看種在院子裡的梧桐樹,鬱鬱寡歡,神色悲慼。

等馮秋泓再回來的時候,她徹底傻眼了,馮秋泓身邊多了一個嬌豔嘴甜的女子,哄得馮秋泓心花怒放,根本無暇去理藍玉蝶。

自已尚在孕期,藍玉蝶哪裡受得了這種腌臢氣,當場就和馮秋泓翻臉了,加上那個女子在一邊挑撥離間,馮秋泓一怒之下給了藍玉蝶一巴掌。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昔日和自已纏綿悱惻的男人竟會對自已動手,意料不及、茫然、失望、委屈,各種複雜的情感摻雜在一起,她忽然回想起玉蜓和紅棉的話,一滴傷心欲絕的眼淚奪眶而出,慢慢滑落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