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食堂的新菜

桌子上還放著熱乎的早餐，秋秋踩著鈴聲一陣風似的竄進教室裡。同桌小魚藏在被她立起來的課本後面，側著臉趴在桌上正利用早讀時間補覺。撕扯塑膠袋的聲音把睡覺本來就很淺的小魚吵到了，她正美滋滋地做著和帥哥手挽手約會的春夢，忽然被拽回到現實裡，教室裡早讀此起彼伏讀課文背公式的聲音無情地打碎了她的美夢。小魚趴在桌子上胳膊肘搗了一下正在把一整個雞蛋囫圇塞到嘴裡的秋秋，害得秋秋差點被雞蛋噎死。

秋秋右手摳著嗓子裡的雞蛋，左手狠狠掐了一把小魚因為睡覺而貼在桌上發紅發麻的右臉。終於把雞蛋從嗓子眼裡吐出來以後秋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第一次感覺活著是如此美好。小魚已經憋笑憋的肩膀都在劇烈顫抖，忍不住伸手意思意思地給秋秋順了一口氣。直到看見秋秋的呼吸通暢以後，小魚湊到秋秋耳邊和她咬耳朵，講起來學校剛出鍋的八卦。秋秋的這個同桌是個慣愛看熱鬧吃瓜的奔走在八卦第一線的姑娘，她性格外向張揚，在學校人脈極好，總能把握到最新的情報，於是和小魚分享八卦就成了秋秋課餘時間做最多的事情，也是她得以不被成山的試卷逼瘋的一個主要原因。多虧了和同桌打好關係，從住校變成走讀以後小魚每天都會從食堂給她帶來早餐，讓其他的一些走讀生悄悄投來羨慕的眼神。

班主任今天來的很遲，所以早讀的時候班長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說班長坐在臺上也是無精打采的樣子，眼皮上下打架。秋秋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盯著教室裡指向五點五十分的鐘表憤恨無奈地問小魚，為什麼我們要五點半就到教室。小魚嚥下最後一口麵包，開啟保溫杯故作老態地端著水杯晃了晃，還沒開始發言就先把熱牛奶灑到了秋秋的袖子上。對上自已同桌怒極反笑的眼睛，小魚狠狠咳嗽了一下給自已找回勇氣，然後麻利地開始轉移話題。從為什麼要早起到為什麼要寫作業，從為什麼要早讀到為什麼要考試，饒是秋秋這樣與她做了三年同桌的人也被她的話癆程度給嚇到了。不過很快兩個高三生就因為相同的想法吐槽到了一起，秋秋的手拍了一下桌子，教室裡早讀的同學就都把目光投了過去，嘈雜的環境音停止了一瞬間，然後恢復成燒滾水一樣的熱鬧。

迎著班長審視的目光，小魚抓起一張不知道哪來的卷子就急吼吼衝上講臺，然後表演了一個一秒變臉。剛剛還義憤填膺的小魚上了臺就擠眉弄眼擺出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樣，配上她纖細的身材看起來確實頗有弱柳扶風的美感。秋秋坐在位置上吞下三明治，看著小魚在臺上進行誇張表演，心裡默默為她豎起一個大拇指，這朋友能處，有事情她是真上。於是趁著小魚轉移班長注意力的時間，秋秋吃完了早餐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子，開始思考自已接下來要做什麼。寫卷子?算了，大早上看見這些密密麻麻的字她怕自已剛吃下去的早餐會吐出來。背課文?也不太行，她現在撐得慌，壓根不想站起來背書。

於是當小魚搔首弄姿地拿著那張寫滿了班長的筆記的無主卷子走下講臺的時候，秋秋正在草稿紙上畫小人。小魚的腦袋湊過去遮住了光源，秋秋正在全身心投入到自已大作的創作中，嘴角上揚彷彿她就是那個小小世界的創世主。只不過創世主還沒有來得及欣賞自已的作品，耳邊就傳來一個幽怨的女聲。手忙腳亂的時候秋秋把桌上的課本推落了一地，這下秋秋的怨氣比小魚更嚴重了。事情的結果以小魚答應秋秋請她吃三天飯結束，秋秋的食指和中指夾起小魚貼著當紅明星明信片的飯卡，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好不容易從早讀熬過了上午四節課，馬上就可以下課去吃飯了，無奈班主任又來給他們講心靈雞湯洗腦了。雖然今天的課，秋秋一半時間都是睡過去的。沒辦法，她今天真的太困了，更何況她在夢裡竟然見到了小七。小魚伸手捂住秋秋因為做夢發出傻笑的嘴巴，努力把秋秋的身影從班主任犀利的目光裡撇乾淨。無奈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秋秋竟然一口咬在了小魚手上，於是小魚的臉瞬間漲的通紅，班主任的目光還是落在了姿勢詭異的兩個人身上。

班主任冷著臉走下講臺，千鈞一髮之際小魚的奧斯卡演技再一次發揮了作用，只見小魚突然摟住秋秋嗷一嗓子哭了出來，把班主任都嚇了一跳。於是來不及斥責這同桌兩人一個睡覺一個走神，班主任先讓小魚止住眼淚再說怎麼回事。小魚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講秋秋今天身體不舒服，一上午都沒什麼精神，甚至最愛的王老師的語文課都無精打采的。小魚的餘光瞥見班主任的萬年冰山臉有融化的趨勢，拼命把藏在下面的手狠掐秋秋的大腿，直到秋秋從夢中悠然轉醒，然後滿臉驚恐無措地對上班主任那一雙泛著殺氣的眼睛。

想象中如同傾盆大雨一樣的指責並沒有如期而至，班主任難得溫柔地開口詢問身體是不是不舒服。秋秋看見小魚給自已瘋狂使眼色的小動作，同桌倆立馬心有靈犀一點通。順著小魚母雞護崽一樣的動作秋秋捂著太陽穴弱弱倒了下去，班主任關切地讓小魚帶她去醫務室看看。迎著全班同學或羨慕或好奇的目光，小魚拎著秋秋活像一個凱旋歸來的戰士，不由分說就把她帶出了壓抑的教室。雖然秋秋也很好奇小魚這樣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型別為什麼力氣比她還大，徒手搬一桶水都沒問題。

高三部冷冷清清，反倒是高一高二教學樓已經是此起彼伏的討論聲，小賣部裡，花壇旁邊，去食堂的路上，到處擠滿了朝氣蓬勃的學生們。秋秋嘆了一口氣，學著小魚做出來一副非常成熟老態的模樣，正要開口感慨人生滄桑，旁邊就風風火火跑過去一個小姑娘，接著她完美得轉了一圈，完美得摔了一跤。小魚拉過秋秋默默在心裡敲木魚，臉上的笑卻是怎麼也憋不住。小姑娘尷尬地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回頭就看見憋笑憋的要一口氣把自已悶死的小魚，瞬間像個鵪鶉一樣把自已縮起來不敢說話。秋秋推開小魚的手走過去虛虛扶住那個女生，問她有沒有摔到哪裡。小魚的笑聲終於止住，她從口袋裡翻出來一瓶隨身攜帶的跌打扭傷藥遞過去，於是這下不止女生投過去的視線變得詫異，秋秋的表情也變得十分詭異。怎麼會有人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秋秋和小魚扶著女生把她送到醫務室，在門口對她揮手說了三遍告別，才退出去繼續討論中午吃什麼。小魚說食堂二樓的酸菜魚好吃，秋秋悲憤捶胸，說她吃自已的同類，收穫小魚幾乎要翻到天上的白眼。秋秋說想去吃一樓的拌飯，小魚痛心疾首地說自已卡里快沒錢了，她這叫欺凌弱小。於是兩個人邊走邊說著鬧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到了食堂門口，還好這時候還不是人最多的時候，還來得及去搶一個好位置。

小魚最後還是妥協了秋秋的想法，兩個人點了拌飯吃，雖然付款的時候小魚臉上的表情堪稱一個五光十色。坐在椅子上等待秋秋打飯回來的時候，小魚看見人群裡的秋秋，以及她背後站著的女生。她倆有說有笑的，讓小魚莫名其妙酸了一下，然後扭開視線不再去看，心裡卻還是憋著一口氣。直到秋秋端著兩個餐盤和那個不認識的人說笑著走回來的時候，小魚正因為慪氣把指甲咬的七零八碎。一時間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秋秋拽著抬腳就要離開的小七硬是把她拉到了餐桌上。

小七端著餐盤杵在小魚和秋秋兩個人中間，眼神在兩個人身上掃了一圈以後才慢慢坐下去。秋秋熱情地給小魚介紹自已認識的新朋友，然後一手扯住一個把小魚和小七的手拉到一起，讓她們握個手，以後三個人就是好朋友了。小魚的表情更精彩了，小七卻只是露出了一瞬間的驚訝而後就迅速收拾好自已的神情，笑著握住了小魚那隻小小的手。秋秋笑著給三個人的飯碗裡夾菜，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小七餐盤裡的那幾樣菜，小聲湊過去問她是在哪裡買的飯。兩個人咬耳朵說悄悄話的動作讓小魚有些生氣，她胡亂扒了幾口飯就要端著餐盤換位置，只不過下一秒她的碗裡就多了一筷子肉。

“這是餐廳一個新視窗，我覺得挺對你胃口的，你試試。”

確實，新視窗的菜色都偏辣口，而小魚一向明白秋秋不愛吃辣，所以小七扒拉到秋秋碗裡的菜最後都被她一股腦塞進了自已碗裡。小魚抬頭看向安靜扒飯的小七，發現對方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有什麼意見或者情緒波動，才重新撿起被自已拍到桌子上的筷子繼續吃飯。

小七望著坐在窗邊的秋秋，她一會給小魚碗里加菜，一會又湊過來不死心地嘗一口碗裡被辣椒油染成赤紅色的菜，然後被辣的吐舌頭。暖色的陽光灑在女孩身上，她鮮活的模樣不應該被形容成花園裡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或許應該是在天空自在飛翔的雀鳥。小七放下了手裡的餐盤，秋秋明媚的笑顏就被她盡收眼底。以後她可以常來這家新視窗?雖然，這個選擇可能多了一些夾帶私貨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