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懷詩緩慢起身,袁志的屋裡自然也是有她的衣裳的,她將身上破碎不堪的睡衣換下,坐在椅子上,將客廳的火盆點上。

袁志的床單櫃裡自是還有一樣的款式,趁著葉懷詩下了床,陸承淵換下悉心地鋪著,他還點了帶來的薰香和除味粉,剛好來遮蓋昨夜淫靡的味道。

“這是從前你用過的薰香,若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你可說夜裡你來過。”

自那時候葉懷詩與陸承淵分開,每每想她的時候他便去學調香,竟也調出了。

從那以後,這一款薰香就日夜與玉郎相伴。

“嗯。”

丞相夫人夜裡來丞相房間,自是誰都不能置喙的。況且玉郎也算剋制,除了混亂不堪的床榻,旁的都沒有痕跡。

葉懷詩突然發現,他雖來得匆忙又隨意,卻又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玉郎從未想讓她死。

後半夜,中了迷藥的小廝的鼾聲已然減退,屋裡寂靜無聲,燃燒的火焰給葉懷詩的臉上增添了許多人氣,恍惚間,她竟像是笑著的,像是從前一樣,讓玉郎挪不開眼。

陸承淵刀尖上舔血過的日子,迷藥自是一等一的,屋裡屋外的都睡得很好,環顧四周這一切都已經天衣無縫,陸承淵心裡突然抽痛起來。

在袁志的臥房裡同葉懷詩在一起又如何。

他陸承淵,永遠比不上他。

“該走了。”

再過半個時辰,天邊就要泛起魚肚白了。葉懷詩趕回去有些久,陸承淵就攬起她的腰肢,親自給她送回房去。

不知怎的,昨夜玉郎中了蠱手還是穩的,這時卻有些抖。

他站在葉懷詩日夜住著的院中,看著她走進屋內,良久才轉身離開。

此去一別,又是一個月了。

玉郎要走了,葉懷詩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一夜無眠,此刻確實有些睏倦了。

相府的下人打死也是不會想到真的有人敢翻牆趁著丞相不在,去他的房間同相府夫人行魚水之歡。

無論是中間的哪一條,都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大膽。

正是這樣,反而讓葉懷詩心驚肉跳的經歷就這麼躲過了。

真正不斷懲罰她的,是她自己而已。

她想到女戒,想到日後面對袁志,她不敢想。

一夜無眠,堪堪入夢時,素月就來叫了。

“夫人,今日妙雙姑姑要與我們對賬本呢,日後院子裡的花草和後廚那些都歸我們管了。”

“嗯。”

葉懷詩睜開惺忪的睡眼,就趕到大廳去了。

剛到,就看見一個個婆子丫鬟都站的東倒西歪的,連連打哈欠。

葉懷詩遠遠還在門外,就聽見屋內的那些人的竊竊私語:

”怎麼,這麼長時間了,夫人還沒到呢?”

“哎,谷藍姐姐,別說了,我在丞相府做了這麼多年的活計,除了一個個相府夫人出殯的時候,我還真沒見過夫人!”

“是啊,你說她是有什麼本事?聽旁人說她是長得漂亮了一些。”

“哎,要我說什麼也不因為,就是因為這些日子丞相沒回來,她暫時逃過一劫罷了,難道還真能當上當家主母不成?”

這些人的耳朵也是很尖的,聽見門外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都噤了聲。

素月打了個哈欠,因為精神不好也離得遠,倒是沒有聽見屋裡人的竊竊私語:

“不知怎的,昨夜睡得格外沉,今早差點忘記叫夫人,我這些日子好久都沒有睡得這麼好了。”

葉懷詩沒有說什麼,不過屋裡那些女人的話讓她很快從昨夜的情形回過神來。

她若是想在相府再多一分生機,今日的機會一定要把握得住。

這些女人現在一個個看著張狂,其實不過就是不覺得葉懷詩能活得下去罷了。

妙雙姑姑其實是不想管相府的,不過是老夫人一直管家卻又日日只想著誦經求孫,這活計不得已落在了她手裡。

嫁入相府的夫人們又一個個地自身難保,更別提管理下人了。

所以賬本送到葉懷詩手裡的時候,單單是對著兩個賬本,葉懷詩就看得出來,妙雙在考驗她。

這一看就是兩本爛賬,對起來漏洞百出,不知道的還以為相府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呢。

看到這裡,葉懷詩突然想起昨夜與玉郎一起的時候路過的那一片雜草叢生的花園。

大概妙雙是把這些交給她了吧。

“夫人好。”

葉懷詩剛剛坐下,這些人一個個躬身行禮,卻面上全是不耐,動作也東倒西歪的,看得素月生氣:

“你們就是這麼給夫人行禮的嗎?”

葉懷詩剛剛想拉住素月不要讓她生事,就聽見一個婆子嘟嘟囔囔地說:

“那你又算什麼,夫人還沒說話呢。”

葉懷詩舉了一半的手又放了下來。

“她是我的人,說話自然跟我有一樣的效力,怎麼,你是覺得我說的話不對嗎?”

看見葉懷詩臉上的冷色,王婆子哪裡想到離得這麼遠她還聽得這麼清,趕忙解釋:

“夫人您看您這話說的,我這不是覺得您身旁的丫鬟不懂規矩,替您說話嗎?您真是錯怪我了呀。”

葉懷詩輕笑一聲。

從前的葉府雖然不如相府氣派,但是除了王公貴族,相府之後就是數葉府勢大,她也是從那裡的下人堆里長出來的,怎麼會看不出她現在的意思?

小時候她吃的虧已經夠多了,現在她可不是什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太知道在這後廚,最油嘴滑舌又手腳不乾淨的就是這樣的婆子們。

“我身旁的丫鬟什麼規矩,不知什麼時候由一個婆子管了。”

葉懷詩直直地看著她,一下子把她看得低下頭去,不過全程她訓斥這個下人,卻沒有一個人替她說話。

況且王婆子穿的衣裳同旁人不一般,站在所有人的正中間,不用想就知道她與旁人不一樣。

王婆子平日裡一直歸妙雙管,可是妙雙太忙,也從不訓斥她,哪裡想過她一個新來的不知何時就要出殯的夫人竟不停地找茬,心裡自然不快:

“夫人話也不說這麼說,雖然你的下人不歸我管,但是我也是由妙雙管的,何時又輪到你管了。”

王婆子說了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頂撞的話,面前卻沒有一個人替葉懷詩說話的。

素月生氣,卻也不想再給葉懷詩惹麻煩了。

“妙雙沒跟你說過,這些現在由我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