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蘭博士還沒發現劇烈啟用火魄石的辦法,丘位元就能多拖延一天,就能和想見的人多見幾次面。

可一想到最終結果都是要分開,他就也想還是儘量不見,提早適應分開的感覺,可能這樣最後不會那麼難受吧。

就算他離開了,驚蟄還有她自已的生活,她會遇見真正能愛她的人,她也會愛上他,她會結婚,會生子,會兒孫滿堂,會和心愛之人白頭到老。

可是她喜歡許君最,被放在心上的人的心意卻不在此。

是醫院裡見過的那個TP53家族史遺傳缺陷的男孩告訴他愛是犧牲,為了對方隱藏自已對對方的愛,不讓對方感受到愛的存在或許也是一種保護。

上次驚蟄因為要珍惜使用才讓他留下來的兩支金箭,如今終於派上用場。

“對不起君最,我不能看她難過,我也不想看她難過,請你原諒我……”

丘位元在頂樓上看著底下的三人,許君最和權鈴在前面走,驚蟄在他們身後跟著。許君最輕手輕腳為權鈴摘去風吹落在頭髮上的殘花,眼裡全是她的微笑。

好像一切都把驚蟄排離世界之外,她看著他們,嘴上露出苦澀的笑,儘管丘位元和她相隔很遠也仍然能看清她勉強的表情。

也許他是懂她現在的心情。

丘位元終於舉起他的弓,瞄準許君最。

驚蟄不經意抬頭往旁邊瞄了一眼,看見了站在頂樓的丘位元。

她不明白,他舉起弓箭的目標是誰。

是她嗎?是許君最嗎,又或許是權鈴?

“是許君最?!”

“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難道現在連你也看不下去了開始可憐我嗎?”

她突然想用卑鄙形容這種行為,但曾經她也是用這種方法想要達到目的。

在丘位元的弓箭瞄準許君最的那一刻,那麼堅定,想到如果真的能成功,她會不會後悔。

驚蟄回頭看還不知情的兩個人,他們會相互喜歡嗎?又算不算破壞了原本就該屬於他們的幸福。

她真的願意這麼做嗎,如果未來一定會讓她後悔,她會怎麼做?

“怎麼辦?”她有些慌亂。

她又回過頭,看著丘位元,還是和他使勁揮手告訴他不要這麼做。

丘位元矇住眼睛,告訴自已只有這樣也許她就能在自已不在的時候得到夢寐以求的幸福。儘管是他自作主張。

他還是那麼幼稚。

蒙上眼睛之後重新拉動弓箭,把剩餘的能量全部聚集起來,才能勉強拉動。

馬上離弦時有個調皮的男孩跑到樓頂放風箏撞了他的腰,讓離了弦的箭掉落射中自已腳尖。

沒有按照既定軌道發射出去,他慌忙抬頭看向遠處的驚蟄。

被丘位元金箭射中的人,會愛上看見的第一個人。

是驚蟄。

是造化弄人嗎?是命中註定嗎?

一定會離開這個世界的人本想給自已一個理由斷了和這個世界的聯絡,卻聽信了上帝的恩賜,讓他和這個世界捆綁的越來越緊。

他徹底愛上她了,可是現實就是他不得不離開她。

這把射中他的箭,是丘位元對驚蟄一見鍾情的藉口,是他終於承認愛她的理由。

他背過身去,再也不敢回頭看她一眼。

再多一眼,他還能不能離得開。

“我必須走……”

孩子媽媽著急地跑上來,“你說你這孩子,在頂樓放風箏多危險啊,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說著打那孩子的屁股。

孩子媽媽和丘位元道了歉,孩子哭著承諾再也不來,臨走時一直留頭看站在原地的丘位元。

很奇怪,這次驚蟄竟然能看到丘位元的箭,而不是箭的隱身狀態。她看著頂樓那個熟悉的背影,看見他的箭射中他自已,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會愛上我?”

曾經她自以為的心上人,連愛神的五支神箭都射不中,如果她和許君最是命中註定,怎麼會這麼湊巧次次都落靶?

“如果我和許君最真的是命中註定,根本就不需要你的神箭吧?”

“丘位元你真傻……”

真愛都是出乎意料的,是月老用來給世間每一個人的驚喜,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興許就在下一秒的某個轉彎。

儘管從前沒想過這種夢幻聯動的可能性,卻又從一開始兩人的時空軌道開始延伸交錯時就註定了結局。

況且,他們真的沒有月老給出的某種暗示嗎?

松鼠跳上頂樓天台,走到愛神大人腳下,看見地上的箭。

“愛神大人……”

原來剛才發生的一切,它都親眼目睹。

它摸摸他被射中的腳尖,“愛神大人,您必須放下對她的愛,您必須走!”

“您不屬於這個世界,您屬於古希臘,那裡的人們還在等您……”

他低著頭,閉著眼不說話。

——

“丘位元!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突然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松鼠嚇得跳起來縮到他腳下抱著,一邊給他輸送體內微不足道的能量。

“你給我一個解釋,你的目標是我,還是許君最?”

“是他。”他張開有些乾裂的嘴唇說。

“為什麼?”

“我會在某一天離開,不知道哪天我就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想讓你幸福,儘管……”

“儘管是這種方式。”

“丘位元,我和你說過,我已經放棄他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啊,連你都在瞧不起我!”

“我看得懂你的眼神,你喜歡的人喜歡別人……”

“什麼意思?”

他以為是他不經意說出的前半句,讓他一直喜歡她這件事不小心暴露在她面前。

“我喜歡的人喜歡別人?”

“君最哥哥喜歡權鈴嗎?不可能!”

“你在撒謊,君最哥哥不可能真的喜歡權鈴的!她也答應過我,她不可能喜歡君最哥哥!”她哭的滿臉淚水。

她為權鈴背叛自已而哭,為他們兩人兩情相悅而哭,為自已十幾年來就把心思放在許君最身上,到頭來看著他喜歡別人而哭,為丘位元傻的天真為自已所謂的幸福而哭,為他的自作主張讓她感覺沒有尊嚴而哭,還有,為丘位元終究要離開而哭。

當然,潛藏的愛後知後覺。

“其實你最瞭解他,你早就知道答案的。”丘位元對她說。

她哭著蹲下來,抱著雙膝蹲在牆角,過了許久一會,“剛才那把箭……”

“射中它的主人,不算數。”他不想讓她有負擔,或者必須要做出選擇。

“你就這麼想離開嗎?”

“對不起,我必須離開。”他和她一起半蹲下來,想伸出手安慰,又停在一半縮回去。

她看見他的手伸出又縮回,站起來對他說:“在你眼裡我是不是特卑微啊,為了愛情沒有自尊。”

“只能用你的箭才能讓我愛的人愛上我?”

“不……”他不知道怎麼解釋,坦白他是出於喜歡她,還是因為可憐她?

也不能說是因為可憐,他只是想讓喜歡的人更幸福快樂一點而已。

但他沒法解釋是那位患病的少年告訴他因為愛要成全。

他也到最後都不知道其實那位少年後來還是和他愛的女人結了婚,而沒有選擇他以為的分道揚鑣,因為人類固執的唯愛永生、唯愛生果、唯愛抵擋世間萬難。

儘管那位少年死在他們的婚禮上,但他的妻子並不後悔,因為他永遠屬於她了,有朝一日可以帶著名正言順的身份去見他。

他們的愛形式上停在他徹底失去聽覺那一刻,但它永遠不會死,他也帶著對她的愛奔赴黃泉,靜候斯人再敘人間喜樂。

“你走吧……”

“你走吧,你走吧!你永遠離開這裡,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她狠狠推開他,一次又一次,越來越遠。

丘位元用手緊緊抱住她,她怎麼都掙脫不開的程度,她躺在他懷裡哭,捶打他胸口。

“對不起,驚蟄。”他張開翅膀,飛走了。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真的離自已越來越遠。

“你個笨蛋,沒有火魄石,你要到哪兒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