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是來的比較匆忙,一抬頭,就看到了日落。我總在天黑之前到家,因為我害怕走夜路,總覺得有人跟在我身後,在我不注意的時候,趁機敲暈我。他說,這是被迫害妄想症。

我慵懶的躺在在沙發上,不想吃飯,不想洗澡,甚至都不想動一下,我很累,可我有時候分不清是工作令我疲倦,還是生活,我現在與他的生活。有時候就我也就那樣睡著,任由茶几上排山倒海的檔案。

他常常回來的晚,有一段時間,他經常洗完澡坐在陽臺上看著窗外發呆。這是他休息的方式,與我截然不同。他不願意深陷沙發的舒適中。他什麼都與我不同,我們格格不入,卻在一起。

他坐在窗前看著月色放空,我躺在沙發上看他嚴肅又認真的表情,我覺得我還是很喜歡這個男人,跟少年時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但是,我還愛嗎?

這個問題突然閃現在我腦海裡。愛,什麼是愛一個人呢?以前覺得我愛的,可是那真的是愛嗎?我是否又在被愛呢?

愛與被愛,應該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現在的我,似乎不再被愛。

我跟他想說的話並不多,有時候彼此看向對方,就那樣笑起來。偌大的城市,寂靜的夜晚,我們相伴,數不清有多少這樣的夜晚,忙碌的工作和生活讓我們變得如此沉默寡言。

他總是穿著很單一,單一的顏色,單一的款式,看起來仍像20歲的少年,透露出一股清白的感覺,讓人如沐春風。

我聽著歌,疲倦的想哭。他走過來,拍拍我的頭。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為何想哭?眼淚在眼圈打轉,遲遲不肯落下來,像極了我們的歲月,倔強。

我笑著問他:這就是傳說中的摸頭殺嗎?他也笑了,問我是不是感覺還不錯?

但他並沒有問我為何眼眶含淚。

可能是這首歌太好聽了吧。

我總怕時間過得太快,一切還沒來得及,就匆匆老了,生活就剩下了彼此的忙碌跟沉默,連回憶都變得模糊不清。又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怎麼就得到了心愛的人,怎麼就得到了他呢。我神經質的害怕這一切只是自已的想象,或許他從來不曾愛我,也不曾與我一起呢?

深夜裡,緊緊的摟著他,感覺到他的心跳,貼著他的鬍渣,呢喃的問,是你麼?他點點頭,貼著我的額頭。我還是不敢相信,那麼多人愛慕的少年,就這樣躺在自已身邊,竟有這麼多年。

我萬般感謝,卻又陷入迷茫。

愛是什麼樣的?我愛他,如洪水,如猛獸,一發不可收拾,卻又處處隱忍,怕愛的太多,愛的太滿,卻得不到他的珍惜。又怕假裝的太理性,他又覺得我沒那麼愛,從而落寞失望。我患得患失,無法自拔。

是他把我變成這樣的嗎?

還是,在這份感情裡,我本身就是弱者,我從未與他平起平坐,一切皆是虛妄。

回憶鋪天蓋地捲土重來,趁我還沒忘記,又來侵蝕我一遍。

多年前的那個春日,我看到他的照片在學校的宣傳欄上,陽光灑在上面,有點反光,末冬的陽光剛剛好,春天的萌然心動也剛剛好,他那張有點英俊又有點不英俊的臉,板寸頭下面的黑框眼鏡擋住那一雙明媚而深邃的眼睛,那麼銳利,直達我心。我竟然愛上了照片中的他。我的心砰砰跳個不停,我心悸了,心都要跳出來的感覺。

知道嗎?他可能永遠都不會體會心動的感覺,深感老天錘鍊,我竟然有過心動的感覺。至今想起來,嘴角還是不自覺的上揚。

哇,那感覺真棒。可惜,餘後的十幾年裡,從未再有那麼快樂的心動。

我衝進他的教室,跑到他的跟前,看著他一臉蒙圈的狀態,突然就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在奔跑的路上,我甚至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千種告訴他,我喜歡他的場景,卻沒想,到了他跟前,我變成了一個膽小鬼,我並不敢肆意宣揚我對他的喜愛。我不敢那麼放肆,因為我與之不配。

我太普通了。我沒有那麼漂亮,沒有那麼高挑,也沒有驚人的成績。只是一個滿腦子胡思路想情竇初開的傢伙。

我默默的退出了教室,一邊走一邊流淚。我在想,我註定是得不到了,從現在就意味著已經失去了。這人就像天邊的星辰,看著觸手可及,卻遠在天邊。

就那樣心痛的蹲在地上哭起來,莫名其妙的喜歡,莫名其妙的絕望。好久好久,才聽到他的聲音,你怎麼了?

他彎著腰,拍著我的肩。

我滿眼淚水的抬頭看他,哭的鼻子都紅了,本來就不好看的臉,更加的不好看起來。我無法從他的眼睛裡看到喜歡和擔心,只有簡簡單單的“你怎麼了。”

我不說話,一個人擦擦眼淚,站起來,繼續往前走。他還是追了過來,從身後拉住我的胳膊,加重了語氣,你到底怎麼了?

我想說我喜歡他,卻又不敢說,我怕。

他那麼聰明,終究是猜到了我的情愫。我想,他肯定不是猜的,是我那雙眼,洩露了太多的愛意,讓他一看就知道了。我是個發情的小貓。

但他卻並沒有因此感到欣喜,反而嚴肅而認真的告訴我,你不要鬧了,我馬上要考試了。

是的,天之驕子,怎能被我等小人耽誤前途。

就這樣,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躲著,他來我走,他進我出。

一個人聽歌看小說,坐在窗臺前,看著他家那棟樓。他一刻都不曾出現在那個陽臺上。我常常幻想,在某個落日黃昏,他拿著書,在陽臺上踱步,一抬頭就能看到我的窗戶,看見我正伏在書桌前,然後我抬頭,與他四目相對,他的眼神裡充滿欣喜。

可惜,從未有過。

我難過的趴在桌子上哭起來。心想,註定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不會相交了。

高考前夕,收到他的信。教室裡空無一人,我卻不敢開啟。那封信捏在手裡,快被汗浸溼了。最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我沒看。因為我害怕被拒絕,害怕自尊心被傷,害怕他在信裡說,好好學習,別胡思亂想,或者更加殘忍的告訴我,其實,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總之,他會理性又驕傲的像我展示他的無情,他與我的不同。

後來我們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相遇了,可能這並不是巧合。他的表情怪怪的,有點氣惱,又有點無奈。還是那句,你怎麼了?

我唯唯諾諾的低著頭,怕他看見我求愛不得的模樣。輕聲道:沒怎麼。

你信沒看?他直接問了我信的事情。

恩,沒看。我的聲音低到塵埃裡,我覺得我怕他。

為什麼?他好像生氣了。

後來我沒再說話,他也沒再問,騎著腳踏車,飛奔而去。我看著他的背影,清瘦極了。有點心疼,心想,這樣的身影,給我一個擁抱,該多好。

路過上次丟信的垃圾桶,我側過身去,伸頭往垃圾桶裡瞧一瞧,心想,那信還在不在呢?果然,迷戀使人失去心智,過了好幾個星期的垃圾桶,信怎麼會還在呢?

某個午後,我路過他的教室,他在放空,看著窗外,毫無波瀾。我鬼使神差的跑到他旁邊空位坐下來,教室裡人很少,我感覺太安靜,我的小心臟跳動的無處安放,我覺得他都能聽到我心臟跳動的聲音。

他一言不發,就想沒有看到我一樣,我覺得羞愧難當,我為何要來自取其辱,我瘋了。

後來他終於開口,你把信扔了?

我憋了好久,才吐出一個哦字。

他淡淡的說,沒關係。

我開始想逃跑,剛做出起身的動作,他反應超快,一把拉住了我。

是的,他拉住了我的手。我覺得我徹底瘋了。

就這樣,在那個小小的空間裡,四目相對,心跳到嗓子眼。我第一次那麼近的看他,他是好看的,他甚至比我白。眼神很溫柔,也很堅定,跟我完全不像。

他說:你確定要早戀嗎?我可以奉陪。

教室裡寥寥無幾的人,聽著他的告白,鬨笑起來。我呆呆的看著他。那一剎那,其實大腦是空白的,但是心生喜悅,有一種很快樂的感覺在心裡湧出來,是快樂,是開心,是一種莫名的衝動,想要狂歡。

後來我不知道怎樣走出的那間教室的,只記得後來我們都沉默了好久,我一直沒說話。他索性拿出數學卷子做起來,不再理我。

後來他跟我說,那天我走後,他的心很亂,就像被打亂弄得一片狼藉的書桌一樣,讓他這個強迫症很難受。他急於想把這件事整理乾淨。

這麼多年,我也一直在追問他,為什麼喜歡我?

他說:並不清楚。可能是我抬頭時那一雙充滿淚水的雙眼,讓他吃了一驚,以至於好多次在夢裡都還能看到那雙淚眼。也讓他心底流露出一股悲傷。

我也一直追問他,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他說: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喜歡就是喜歡,無所謂真假。

可我一直都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但他卻從不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