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走出混靈閣,循著門框上殘留的氣息,在巨大的城裡緩步前行。

身旁的街道川流不息,繁花似錦,珠寶綢緞琳琅滿目,脂膏水粉更是滿街飄香。小白卻像個家裡剛死了丈夫的寡婦,神情冷漠,莊嚴肅穆,說是奔喪的定都有人信。

不知走了多久,人聲逐漸像潮水一樣褪去,寂靜爭先恐後地漫了上來。

萬籟無聲。

耳邊沒了聲音,小白才開始留意著眼前的光景,視野被土黃色和青灰色兩種色彩全部佔據,青灰色的天空連著青灰色的薄霧緊緊貼於土色大矩之上,如同一塊被巨人輕柔托起的美玉,走進霧幕,龐大的建築群張牙舞爪躍入眼簾,於風沙間上下翻騰,威風凜凜。

就是這裡了——小白看著遠處“古氏拍賣會”五個燙金的大字。

一口吊著的氣被呼了出來。

不用再刻意調整呼吸節奏辨認氣息方位了,他已經確定了具體位置。小白揉了揉發堵的鼻腔,整個人鬆弛下來,原本極淡的血腥氣和汗味瞬間在肺裡炸開!

小白心裡咯噔一下,這地方得死了多少人?

來不及錯愕。

濃烈刺激的味道又狠狠捅進胃裡,小白只覺得被餵了一口被熬了十年不止的屍油,噁心又黏膩,還未來得及把嘴閉上,已經吐地天昏地暗,簡直想把肺都從嘴裡吐出來。

“嘔~咳咳咳……咳咳咳……嘔……”

吐了一會,手裡被塞進一塊方巾,小白強忍噁心閉嘴,擦淨唇邊的嘔吐物,又迅速疊好,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謝謝…謝謝……謝謝啊”

小白努力地道著謝,只是眼前虛影重重,這好心人怎麼八隻眼睛,九個腦袋?

阿來看了一眼沾滿汙穢的布巾,又看了一眼一個勁對著空氣說話小白,瞳孔微張,下意識抿住唇瓣沒吭聲。

把那句“這霧有毒,帕子是給你捂面的。”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又從腰間取下一個水袋,遞給小白。

果不其然,小白漱完口後跑到他身後道謝去了。

阿來壓不住面巾下嘴角的笑意,臉頰兩側分別浮出一朵梨渦,一向冷傲跋扈的眉眼也濺上了許些少年意氣 ,阿來沒再繼續跟著小白往前走,只是雙手環胸,倚風而立,素色衣袍在沙塵裡發出獵獵響聲。

真蠢。

“喂,在這。”

小白在原地轉了個圈……

“嘖,就說你蠢吧!”

少年上前一把拉過小白,摁在身前,散下半隻綁在衣袖上的束帶,在手腕處打了個死結,用打上死結的手握住小白兩條手腕,另一隻手則用食指和拇指纏住束帶,快速地穿梭在細白的手腕之間。

小白應是聽出了阿來的聲音,極乖的配合著。

很快,小白就發現了不對勁。

“哎?”小白低著頭晃了晃兩隻幾乎緊貼在一起,完全失去行動能力的胳膊。

“這樣方便,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語畢,阿來手腕微微發力。

小白整個人都向前踉蹌了一下,心中明瞭(liao),他故意的。

“去哪?”阿來眉眼彎彎,看起來心情極佳。

“古氏拍賣會。”剛剛擦過的帕子上有解藥,小白清醒了一些,立即發現了這霧的不對勁,追問阿來,“你早知道這霧有毒?”

“對呀,剛剛那帕子是拿給你遮面的。”

小白有種一拳打出去打在自已身上的感覺。

阿來一眼便看出小白的生無可戀,話鋒一轉。

“不過……”

阿來特意頓了一下。

“不過什麼?”

“不過你剛剛走在路上跟無常索命似的,還真不怪別人不敢提醒你前面有毒霧……”

“……”小白沒再吭聲,不知是生氣了還是走累了。

阿來背對著小白走在前面,也沒回頭,暗暗放慢了腳步,心裡記著小白讓自已睡棺材的仇。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來落在後面手上的重量一點點加重,就像就像……

阿來果斷回頭,對,就像手上長了一個人。

小白的頭靠在了阿來偏粗的手腕關節處,胳膊和身子則是沒有重量似的滑行在地上,全靠一根束帶撐著。

看見這一幕,阿來好氣又好笑。

阿來本想把帶子解開,順便把小白叫醒,讓小白自已走。但是他發現,他不僅叫不醒小白,還解不開帶子。

小白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

“嘖,麻煩精。”

阿來抽出小白腰際的方巾,然後,果斷的扔遠了。

又取下自已覆面的帕子,系在小白腦後,把小白雙臂間的帶子鬆了鬆,蹲下身子扶著小白雙臂環住自已的脖子,身子前傾,兩隻掌心託著小白膝蓋窩,然後起身,朝著愈發濃厚的霧裡的“古氏拍賣會”五個大字走去。

不知為何,這霧好像在動,不是流動,而是像有生命的蠶蛹一樣,一收一縮,一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