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雲是一隻出生在青丘的小狐狸,通常被人們稱為狐仙,可它卻是狐族裡最末等的靈狐,族裡的狐狸都瞧不起它。轉眼間,梁舒雲已經修煉了900年了,卻還是無法修煉成人形,看著母親整日以淚洗面,看著族長父親捋著發白的鬢角嘆氣。它不懂,它是真的不懂,為什麼一定要化成人形?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梁舒雲依舊忍受著族人的嘲諷,而它的爹孃好似也對它失望了……

終於,那一天,梁舒雲再也忍受不了族人的嘲諷,動手打傷了另一隻小狐狸,那是一隻小魔狐,母親為了保下樑舒雲,自已頂了罪,梁舒雲眼睜睜地看著看不慣母親的長老趁著父親不在,下令鞭打母親,親眼看著她在自已面前嚥了氣,而它卻什麼都做不了,在它安葬了母親之後,它逃出了青丘。

小狐狸來到了平城。

人類的集市很好玩,到處都是人類,到處都是好吃的、好玩的,梁舒雲雖不能修煉成人形,他的樣貌卻是絕對討人喜歡的,它一個人在人間遊蕩,渴了就喝一口河水,餓了就向面善的人類撒撒嬌,日子過得好不快活,這個城鎮的居民幾乎都認識了它。

就這樣過了一年,梁舒雲迎來了它生命中最重要的轉折點。可能是這隻小狐狸運氣不太好吧,它還是碰上了一個道士。

他笑嘻嘻地拎著梁舒雲的脖子,用他大大的流光溢轉的桃花眼打量著它,梁舒雲看著那雙大眼睛,嚥了咽口水,心底有些絕望,長得好看的人多半沒有好心腸,這是梁舒雲在青丘時得出的結論。

道士的手落下的那個瞬間,梁舒雲以為自已死定了,緊緊地閉上了雙眼,直到那隻大手緩緩地落到它的頭頂,輕輕地揉了揉它柔軟的毛髮,梁舒雲才詫異地睜開雙眼,心裡的思緒翻江倒海。梁舒雲瞬間就知道了,他以為它只是一隻普通狐狸罷了。

可是它梁舒雲,是一隻修煉了900年的狐仙啊!

“你好小狐狸,我叫吳鬱,你呢?”吳道長笑著,陽光落在他身上,好似鍍了一層金光,迷了梁舒雲的眼。

這個道士,聲音真好聽。

“以後就跟我走吧,嗯……你是白色的,那我叫你小白怎麼樣?”

“……”梁舒雲拉耷著腦袋趴在吳道長的肩膀上,伸出爪子輕輕撓了撓他的領子表示抗議。

它還沉浸在打擊中不能自拔。想它堂堂狐仙居然被一個道士綁架了!

“啊,看來你很喜歡呢!小白~小白~”吳道長又笑了,燦爛的如八月豔陽,梁舒雲怔了怔,垂下了腦袋。

算了,我堂堂狐仙,不跟人類計較,隨你怎麼叫好了……

你開心就好……

小狐狸離開了平城,離開了這個它生活了一年的小城鎮。

很久很久以後,平城依舊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平城會如此繁榮昌盛,都是因為當年平城的百姓照顧了一隻可愛的小狐狸,後來小狐狸修成仙,回來報恩啦。

當然,這是後話。

梁舒雲跟著吳道長,一路斬妖除魔,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留下一段野史。

妖魔何足懼?一人一狐,足矣。

雖然小狐狸只是個吉祥物。

每天的朝夕相伴讓小狐狸喜歡上了這個外表漂亮內心又溫柔的道士,哪怕他除妖的手段一點也不溫柔。

直到有一天,他們碰到了一隻兇猛的妖怪,梁舒雲呆在吳道長圈下的結界內,心中不由大驚,這竟是隻修為超高的黑熊精啊!梁舒雲看著吳道長皺起眉毛,手腕翻轉挽了朵劍花,看著吳鬱漸漸不敵,一個不注意撞上了不遠處的石山,塵封的記憶湧上腦海,梁舒雲瞪圓了雙眼,彷彿看到了被害死的母親,眼角處溢位了淚光,它大急,沒來得及細想便向結界外衝去,本來吳道長設下的這結界,梁舒雲這樣的修為是衝不開的,但它此時丹田內一股仙氣上湧,猛然間釋放自已的仙術,衝破了結界。

一時間狂風大作,吳道長扶著山石捂著胸口勉強站起身,看到的便是擋著自已與黑熊精之間的梁舒雲。

梁舒雲900多年的修為在瞬間全部匯聚到丹田,強大的力量讓它在一陣白光中化身為了它原本的樣子——一隻漂亮威猛的九尾仙狐。

梁舒雲自已也驚訝極了,它只覺得自已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不容它多想,黑熊精縮了縮頭,便衝向了梁舒雲,欲咬下它的脖子。

梁舒雲毫無畏懼,向前迎上,與黑熊精廝打在了一起。

即使黑熊精兇猛,也抵不過與九尾仙狐間天生的差距,梁舒雲還是贏了,只是贏得狼狽,傷痕累累。

看著倒下的黑熊精,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梁舒雲踉蹌轉頭,看向受了傷的吳鬱,小心翼翼地開口:“唧……”

“滾。”吳道長的劉海長長的,遮住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梁舒雲記得自已還曾經示意過他把眼睛露出來呢。

只是現在,這個自已依賴了那麼久的人,因為欺騙了他所以不要自已了。

它不是一隻普通狐狸,它是一隻妖。

吳道長最討厭妖了。

梁舒雲生來確實是靈狐不錯,卻同時有著一半仙狐的血統,但這種情況在傑靈草的幫助下是可以改變的,只是傑靈草生長在青丘邊緣的懸崖上,一般人極難得到,但梁舒雲的母親為了它採到了數次傑靈草,在梁舒雲不知情的情況下改變了它的血統,使它成為了純正的九尾仙狐,它無法化為人形的原因除了他自已在長期的壓力下因自卑無法領悟仙法外,還因為越是尊貴的狐族化人形越是晚。

這是它剛剛才感知到的。

而吳道士想起了當年自已踏進殘破的家門時一地的鮮血,想起院中那在月光下閃著銀光的九尾狐,以及它滿是鮮血的狐爪。

再看著自已面前像是和那狐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九尾狐,實在無法把它和平時可愛的小白聯絡在一起,只覺得心中恨意瀰漫,哪怕他知道是梁舒雲救了他,哪怕他知道梁舒雲和他的仇人不同,可他還是怕自已會忍不住,忍不住傷害無辜。

“滾!”吳道長又一次冷冷地說道。

梁舒雲此刻只覺得自已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要將它淹沒,傷心欲絕之下,它慌不擇路地跑上了山。

就在此時,天雷滾滾,一道悶雷炸醒了吳道長,他抬眼看向天空,雷雲漸漸在山頭匯聚,不由心頭一震:小狐狸要歷天劫了!吳鬱臉色頓時一片蒼白,他其實看得出來,梁舒雲根本就不知道自已是九尾仙狐!甚至都沒有自保能力!那它該如何渡過雷劫!

這一瞬間,吳鬱不顧自已的傷,艱難的爬起來跌跌撞撞向小狐狸離開的方向跑去……

此時的梁舒雲失魂落魄的走在山道上,一道驚雷撕破天空轟然砸下,梁舒雲頓止了腳步,絕望地閉上了眼。

但世界卻彷彿靜了音,沒有哄哄雷響,也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梁舒雲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周身佈下的,是金色的結界,他像梁舒雲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那般笑著:“不怕,天雷砸不到你。”

梁舒雲像是用盡了法力,變回了原來的大小,吳道長緊緊地抱著他的小狐狸,溫柔的、惋惜的撫摸著它的毛髮,強行忽視掉了身上的疼痛,生生的替它捱了九道天雷。

可人類之軀如何能承受梁舒雲歷劫成仙時的天雷呢?

吳道長吐出一口又一口鮮血,染紅了梁舒雲白色的毛髮,在它一聲聲的哭喊中漸漸閉上雙眼。

瀕死時,在一片朦朦朧朧中,吳鬱彷彿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少女,她正哭的傷心,哭得撕心裂肺,少女沙啞的聲音傳入耳中,讓他的桃花眼不禁染上了一層迷濛。

“對不……起……我……不該……兇你……”

“我其實……很害怕……失去你……”

“吳鬱!我不許你死!”

小傻子……你明知道我命數已盡……

“吳鬱!你給我記住!我叫梁舒雲!我叫梁舒雲!!”

梁舒雲啊……真好聽,比小白好聽多了……

“吳鬱……我喜歡你……求你了……別走……”

對不起啊舒雲,我要先走一步了,我也……很喜歡你啊,我只是過不去心裡那一關,是我不對,下輩子能再遇見你,就好了……

在死前能聽到你的聲音,能聽到你喚我,能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的心意,足矣。

遠處的高山雷雲翻滾,吳道長在他心愛的小狐狸懷裡,閉上了雙眼,嘴角含著笑。

這山間,卻是悲忸的哀傷。

小狐狸終於能夠化成人形了,可她的道長,卻不在了。

梁舒雲最後還是回到了青丘,繼承了父親族長的位置,用實力征服了青丘所有的狐族。然而誰也不知道,在青丘的後山,梁舒雲立了一座碑,碑上寫著:吾之愛,吳鬱。

每當春天,落英紛飛時,梁舒雲便會去看他。然後會對著漫天飛舞的落英,緩緩地閉上雙眼,任和煦的陽光灑落在臉上,感受著它的溫度,似是數年前那個如火般的少年。

一聲輕喃消散在春日的微風中,只有春風知道,那是一個承諾。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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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拂過面頰,梁舒雲轉過身,淺淺的笑了,一顆晶瑩的水珠滑過她白皙的臉龐。

纖長的身影屹立風中,隱約中,似有一雙流光溢轉的桃花眼。

舒雲,讓你久等了。

番外

1.再見

漫天的落英隨風飄揚著,染紅了青丘的綠意。

“吳鬱……”梁舒雲雙目含淚,卻掩蓋不住眼中將要溢位的欣喜,“你……你還記得我?”

吳鬱沒有說話,只是提步走向了不遠處的梁舒雲,含著微笑,把他的小狐狸擁入自已溫暖的懷抱。

“傻瓜。”

吳鬱輕輕撫摸著梁舒雲柔軟的髮絲,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憐意,他的小狐狸,受苦了。

梁舒雲把頭埋在吳道長的肩膀處,蹭了蹭眼淚,理智也慢慢的迴歸了。

“你怎麼上來的?”梁舒雲揉了揉自已發紅的眼,語氣軟軟糯糯的,一個不留意,軟軟的狐狸耳朵就冒了出來。

按理說,凡人是進不了青丘的。

吳道長面不改色地揉了揉那對毛茸茸的耳朵,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兒:“我說我是你們族長的相公,他們就放我上來了。”

雖然說得輕飄飄的,但梁舒雲還是知道,她的道長肯定為了找到青丘的位置,為了來見他,受了不少苦、不少委屈,雖是心疼他,卻也像是吃了蜜一般,甜得很。

只是……

“你什麼時候就成了我相公了?我怎麼不知道?”梁舒雲哼哼唧唧地嘟起嘴,吳鬱笑意滿滿地看著梁舒雲鬧彆扭,然後看著她抬起頭,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吳道長俊秀的臉龐,然後是脖子,突然,梁舒雲的嘴角漸漸垮下。

“你沒死。”梁舒雲眯起眼。

吳道長替小狐狸擋了天雷,雖不是每一道都砸在他身上,卻也免不得用身體捱了幾道,而脖子的傷,梁舒雲記得尤其清楚,因為那裡是吳鬱的致命傷。梁舒雲越想越不對,吳鬱現在看起來二十又五左右,他們初見時吳道長尚未弱冠,僅僅只有十五歲,奈何他天賦甚高,才一人獨自闖蕩,然而,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梁舒雲自吳道長死後,在青丘一晃已經呆了十多年了,然而吳鬱!哪怕轉世投胎,也不可能有二十來歲!

“吳!鬱!”梁舒雲看著吳道長漸漸心虛的樣子,猛地甩開他的手,“你騙我!”

“沒有!舒雲!你聽我說!”吳道長心下一驚,急忙摟住他的小狐狸,“當年師父夜觀星象,發現我的命星忽暗忽亮,道是我將歷經大劫,置死地而後生,然而若是他不幫我度過此難,我估計就就此殞命了。於是師父便出山尋我,當他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奄奄一息了,又看到你在我身邊哭的傷心,估摸著也猜出了大概,就從你手中帶走了我……”

梁舒雲一愣,原來帶走她的道長的,是吳鬱的師父啊……

梁舒雲立的碑,是個衣冠冢。

吳鬱抱緊了梁舒雲,輕輕地把下巴架在她的頭頂:“我醒了以後啊,就開始修煉仙術,師父特別能折磨我,他變著法壓榨我,但是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而在我原來觸不可及的地方,還有一隻小狐狸在等我呀,於是我就忍耐著,一直忍耐著,為了能見到你,我做什麼都值得……”

“所以啊……”吳道長話鋒一轉, “你要對我好點啊,我為了你可吃了不少苦呀……”

梁舒雲本來聽得感動的心都要融化了,突然間的轉變讓她猝不及防,都來不及收起自已眼角的溼潤。梁舒雲推開笑嘻嘻地樸道長,小臉一黑。

“吳鬱!!!!!!”

從此,青丘再無“安生”的日子。

2.盡我所能,保護你

梁舒雲最近很忙,每天都早出晚歸。吳鬱坐在床上,看著身邊空出來的位置發愣,然後伸出手摸了摸——已經涼透了。

輕輕嘆了一口氣,又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洗漱。梁舒雲並不喜歡有人服侍,吳鬱也是。他坐在鏡子前,忽然看到梳妝檯開啟的盒子裡有一支髮簪,是一朵惟妙惟肖的梨花,微微垂下眼眸,思緒有些恍惚,吳鬱記得,梁舒雲有說過自已的母親,獨愛梨花。

因為梨花的花語是“純真的愛,一輩子的守候不分離”。

一輩子的守候啊……

院外又傳來了嘈雜的聲音,這一個月來,吳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剛開始的時候,梁舒雲還會陪著自已,慢慢的,梁舒雲開始變得繁忙了,院子外面,每一天都能傳來嘈雜的聲音,但從來不會越過院子的門,而吳鬱,每一天,都在院裡等著,他在等夜晚歸來一身疲憊的梁舒雲能在看到他時綻放的笑顏。他知道自已能做的不多,或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背後支援著他的小狐狸。

等待的時候,吳鬱會看看梁舒雲房間裡的書,講述了六界自誕生以來的事情,關於青丘狐族,也瞭解了不少。

一天的時間很快,吳鬱用過晚膳,等到了梁舒雲,她踏進主屋,揮手屏退了侍女,帶著滿臉的倦容投入了吳道長溫暖的懷抱。

“相公……”小狐狸的聲音夾雜著委屈、無奈、 等太多的情緒,多到吳鬱的心臟一抽一抽的生疼。

“我在呢,我在。”吳鬱抱緊了懷裡的梁舒雲,眉宇間充滿了心疼,他的小狐狸啊,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樣子。

“再等等,很快,很快我就能說服那群老頭子了。”梁舒雲吸了吸鼻子,輕輕推開吳鬱,抬起頭,微涼纖細的雙手舉起,捧住吳鬱俊秀的臉龐,看著他好看的大眼睛,堅定地不容反駁。

吳鬱看著梁舒雲閃著光的雙眼,低頭,一個吻輕輕柔柔地落在她緊蹙的眉間,然後是鼻尖,最後,是那輕薄微涼的紅唇。梁舒雲閉上眼輕啟雙唇,感受著吳鬱輕柔又熱烈的吻,然後溫柔的回應。

“我等你,我信你。”吳鬱說。

“因為我愛你。”

梁舒雲坐在主座,臉色陰沉得很,眯起雙目,帶著威嚴和從未有過的陰鷙掃向堂內端坐在兩邊的各位倚老賣老的長老們,突然就笑了。

“你們憑什麼以為,你們能阻止我?”梁舒雲輕薄的雙唇勾起,露出了一個詭異又自信的微笑,是了,她已經,下定決心了。

“人類豈能在青丘生活!這個人類如何能有資格活在青丘!”一個長老猛地拍響手邊的木桌,義正言辭。

“哦?”梁舒雲眯著眼,把左腿架到了自已的右腿上,看著眾人,似笑非笑。

“哼!區區人類豈能染指青丘!”又一位長老抬起他那高昂的頭顱,眼中充滿了不屑。

梁舒雲沒有作聲,看著長老們眼中的自傲,心中只覺嘲諷,他們其實是不認同自已的族長之位的,只是因為自已年輕,怕是覺得自已好控制,好掌握,才同意的吧,這些年他們私底下做的事情她一清二楚,本來想慢慢地收拾他們的,只可惜了……她梁舒雲可不是什麼吃素的。

“既然你們不同意,那……”梁舒雲頓了頓,敏銳地捕捉到了長老們眼中瞭然與輕視的光,“那你們,也不用存在了。”

“什……什麼?”

梁舒雲輕輕地拍了拍自已的長袍,掛起了微笑,一路走向自已的院落。

我不會允許任何傷害我愛的人,任何人都休想。

如果有人想要傷害我愛的人,那麼我會盡我所能,護他周全。

阿鬱,我做到了。

吳鬱撫摸著梁舒雲光潔的背,聽著他在自已懷中平穩的呼吸,目光微黯,他的梁舒雲終於能好好睡覺了,她再也不用擔心會有人對她最愛的吳鬱不利了,因為,長老院,已經不復存在了。

“只要是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在我心裡,都是我最愛的小狐狸。”

為了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願意。

3.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吳鬱!!”

一聲狐狸吼幾乎響徹了整個青丘,吳鬱看著附近偷偷笑著的狐狸崽們皺起了鼻子忿忿地拔了一把青草扔了過去:“還笑!等你們修煉的時候我看你們還笑不笑!”

“吳鬱!!!”

好嘛……吳鬱看著捂著嘴嘰嘰喳喳跑遠的狐狸崽們,認命地站起身往聲源走去。

“舒雲~”

“哪去了?”

“在後山休息了一會兒……”

“到時間了,好好修煉。”

“誒~~”

認命吧,在梁舒雲面前,吳鬱所有的尊嚴都是浮雲,只要小狐狸開心,自已怎樣都好。是的,鋼鐵就是這樣煉成的。

最近吳鬱總是覺得,他的小狐狸沒有以前愛他了。

這是吳鬱在經歷了數個月的折磨後得出的結論。

所以……其實師父對自已還是很溫柔的……

“舒雲,你不愛我了。”吳道長委屈巴巴地探過身,從背後抱住他的小狐狸,輕輕地咬了一口她的晶瑩的耳朵。

“去去去,一邊去,”梁舒雲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隨手揮開吳道長在自已腰上不安分的大手,“等我批閱完這些就陪你玩。”

吳道長癟了扁嘴,踱步回到床邊,盤腿坐著,試圖靜下心來吸收日月精華來進行修煉。然而要不了幾分鐘,吳鬱就放棄了。

沒有梁舒雲陪著自已一起修煉,太無聊了……

明明被師傅閉關壓榨的時候,自已也沒有那麼矯情的啊……吳鬱把腦袋靠在床框上,靜靜地看著那個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少女。是了,梁舒雲還是少女的模樣,吳鬱看著梁舒雲低著頭的側顏,想象著自已的手撫過他臉龐……然後,自已……會老,會變醜,可他的小狐狸,卻可以幾百年都保持著那個樣子,那麼好看,那麼……讓人心動。

像是感受到了熾熱強烈的目光,梁舒雲無奈的回過頭:“每天都看,還看不膩嗎?”

“嗯,看不膩。”

梁舒雲直直的迎上吳鬱含情脈脈的目光,嘴唇微微上揚,眼眸深處是她藏不住的溫柔和愛意:“那,給你看一輩子。”

吳鬱眼神閃了一下,不語。

梁舒雲盯著心情看起來有些沉重的吳鬱,輕輕地笑出了聲:“你呀……”然後放下了手中的筆,起身走向吳鬱。

沒有預料到梁舒雲的舉動,吳鬱微張著嘴,看著梁舒雲一步步走向自已:“你……”

梁舒雲眯著眼跨坐在吳道長的腿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探頭在吳鬱豐滿的唇上輕嘬了一口,然後湊到耳邊吹著熱氣:

“我來,陪我的吳道長一起……修煉呀~~”

動作流利毫不拖泥帶水,讓吳道長好一陣發愣。

吳鬱扶著梁舒雲的腰口乾舌燥,突然覺得自已適才像個怨婦一樣,還被梁舒雲看穿了,實在是有點丟人。

“舒雲……舒雲……”吳鬱把頭埋在梁舒雲的肩窩處,有一下沒一下地吻著她細嫩的面板。

“你大概是太閒了,才會想那些有的沒的。”梁舒雲閉上眼蹭了蹭吳鬱的腦袋,有些心疼,“跟我在一起會累嗎?”

“不會,怎麼會累?你是我最愛的小狐狸啊……”

吳鬱的吻向上,吻上了梁舒雲發燙的左耳:“只要是和你在一起,怎樣都不會累。”

“我愛你。”

“我也愛你,吳鬱。”

“我知道……”

“所以啊,”梁舒雲笑眯眯地用一隻手推開吳鬱貼在自已身上的腦袋,“你要好好修煉哦~這樣我們才可以在一起,一輩子~”

吳道長絕望地閉上眼,現在回人間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師父啊!!!!!

“別掙扎了,你師傅在你來青丘的第一天就囑咐過我了,你的根基不穩,前期修煉一定要扎穩了。”

吳鬱抿著唇,想做最後的抗爭,但最終還是洩氣的嘟起了嘴、皺起了眉。

“不過你最近一直很好……”梁舒雲纖細的食指撫上吳鬱的眉心,然後輕輕吻了上去,另一隻手牽起吳鬱火熱的大手,從自已寬鬆的睡袍領口探入,微微低下頭與眸色漸深的吳鬱對視著,從他的眼裡,梁舒雲隱隱看到了自已的倒影,連帶著自已的眼眸也染上了不一樣的顏色。

“那就給你點獎勵吧~”

屋內的空氣,似乎都在瞬間升了溫,曖昧的,旖旎的,膩人的。窗外的微風輕輕卷著花香,滲透縫隙,給屋內的人,悄悄的,在黑夜裡,染上了繽紛的色彩,絢爛的,像煙花綻放那樣美麗。而那風,悄悄地帶走了被壓抑的喘息,以及那隱隱的,卻深情的輕聲碎語。

“我的小狐狸……可真甜。”

4.緣起

“打死他!打死那個妖怪!”稚嫩的聲音本該像晨光一樣美好,卻說著最惡毒的話語。一群小孩正對著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拳打腳踢,女孩死死地護住自已的腦袋,卻怎麼也止不住從緊閉的眼中溢位的淚水。

“我不是!我不是妖怪!我不是!”女孩哭著、吼著,卻沒有人聆聽她的苦。

“孃親說你是妖怪!你就是!你就是妖怪!”

“我說我不是!”女孩咬牙,雙目通紅,猛地推開了壓在自已身上的孩子,孩子們一愣,沒想到她會反抗,尖叫著一鬨而散。

有的孩子跑遠後撿起碎小的石頭,扔向了男孩:“你果然是妖怪!你個禍害!”

最後一米陽光消失在了地平線,女孩抱著自已的身子蜷縮在破舊的牆角。由遠及近,腳步聲一點點蔓延至女孩的面前,她抬起頭想要看清來人,卻發現自已怎麼也看不清。

“你叫什麼?”聽聲音,似乎是個少年,嗓音有些低沉,卻意外的好聽。

“我……我沒有名字……”女孩眨眨眼,難過地低下了頭,她是被拋棄在荒野的孩子,從小跟著撿到她的奶奶長大,奶奶說,她的名字,值得更好的人來為他取。但不久前,奶奶也死了。

一雙溫暖的大手輕輕地撫上了女孩因寒冷而凍得通紅的臉頰,她被迫抬起頭,女孩還是沒有看清少年的臉,卻看到了裝載著浩瀚星辰的眼眸,不知怎的,壓抑許久的委屈湧上了心頭,在一個陌生的人面前展現了自已最脆弱的一面。

“他們說……奶奶是我害死的……大家都叫我妖怪……我不是……我不是妖怪……”

“奶奶臨終的時候……她告訴我……要好好跟大家相處……我沒有做到……我辜負了奶奶……”

“奶奶說她最幸運的事……是八年前撿到了我……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我最幸運的事……就是能……能遇見她……”

“奶奶……我想奶奶了……”

少年垂下眼,溫柔地抱住哭泣不止的女孩,抱住她瑟瑟發抖的身軀。

“你奶奶,也很想你。”

女孩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看著少年,小手像抓住了絕望中救命的稻草一般抓住少年寬大的袖子:“真的嗎?奶奶真的很想我嗎?”

“嗯,她很想你。”

“你奶奶,叫你什麼?”

“小白,奶奶說我是應該活在陽光下的人,所以叫我小白。”女孩用手擦乾了眼淚,心頭像是卸了塊大石頭,一陣輕鬆。

“那你,以後名白依可好?”少年站起身,輕輕地拉起地上的女孩,聲音溫柔地像三月的春風,又一次迷了女孩的眼。

“白依……”女孩喃喃著,最後露出了笑顏,“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白依,你願意跟我走嗎?”

少年看著白依,白依也抬起頭看著少年,雲層漸漸飄遠了,柔和的月光淡淡地灑向大地,白依終於看清了少年的面貌,但她找不出形容詞,她只曉得:“好看。”

“什麼?”少年微怔,隨即反應過來,淡笑著拿出手帕擦乾淨了白依的臉,“你也好看。”

少年對白依說:“白依,你奶奶說的對,你確實是應該活在陽光下的人。”

“以後,叫我燦就好。”

“嗯!”

白依有了名字,也有了家,和家人。

燦帶著白依離開了村子,長途跋涉來到了另一個偏遠的小鎮,在河邊的田園定了居,一晃就是十年。

“燦!快看!”白依興奮地推門而入,舉著自已手裡的一筐魚得意洋洋,“我今天捉了好多魚!還有還有!這是西街的王嬸給的,這是前邊梁叔送的,這是……”

燦在案邊坐著,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白依像討糖的孩子一樣細數今天的收穫。來這裡已經十年了,白依一改之前怕生的的模樣,憑藉著自已清秀的臉和乖巧的性格俘獲了眾多男女老少的心,想必以後,也能一直這麼生活下去了吧。

“燦!今天吃烤魚好嗎?”白依回頭看著燦,眼中閃著流光,比十年前愈發美麗了。

燦依舊是溫柔地笑著,向白依拍了拍自已身邊的位置,白依會意,立馬坐了過去,鑽進了燦的懷裡。

燦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寵溺地摟住了白依,心,卻在不斷地下墜:“小白,幫我去翠翠家取一硯臺,我過會兒有用。”

“好!”白依在燦胸口蹭了蹭腦袋,有點不捨地離開了。

“出來吧。”燦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冷冷地看著窗外,屋內漸漸地出現了一個穿盔甲的男人,對著燦單膝下跪。

“大人。”

“我心意已決。”燦轉過頭看著自已的心腹,心如止水。

“大人!你真的要為了那個桃花妖和天庭作對嗎!”

“她是人。”

“大人!”

“住嘴!”燦頓了頓,“赱,行刑吧。”

“大人……”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大人,對不住了……”

白依回來的時候,屋內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燦就靜靜地倒在案邊,嘴角還帶著笑。

“砰”的一聲,硯臺摔落在地上。

“燦!!!!!!!”

天庭亂了。只是區區一介桃花妖,竟傷了天庭守衛,闖進了天宮。

“怎麼回事!他不是被前花神封印變成凡人了嗎!”新任花神對著身邊的赱吼著,走低著頭,沉默不語。

燦肯定也沒想到,他用了十年,以自已的精氣封印的小妖,會不要命地衝破封印,為他報仇吧。

桃花妖的族譜最後有著這樣一句話:

若是被封印為人,則終身不能再為妖。

很多人以為這是隻為了妖族的尊嚴,卻不知,衝破封印再為妖的人,會暴走至妖力耗盡,然後死亡。

赱獨自一人攔住了發狂的白依,帶她去了以前的花神宮,是燦的宮殿。

白依瞬間平靜了下來,直愣愣地看著宮中的壁畫。

笑的,哭的,生氣的,委屈的,開心的,興奮的,全都是她。

赱把燦留給他的信交給了白依:“他愛你。”留了下三個字,赱帶著憐憫離開房間。

白依展開手裡的信紙,裡面只有寥寥幾句,白依看完,抱著信痛哭失聲。

燦,就像是衝破了黑暗的火光,照亮了她漆黑的世界,給了她光明,是燦,讓她真真正正地活在了陽光下。

白依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她起身擦了擦眼淚,轉過頭對著站在門口的赱微笑:“我也愛他,我會找到他的。”

白依消失了,赱垂著眼,撿起飄落地上泛黃的信紙,長嘆了一聲。

小白,你是我的劫,我卻不願渡。

好好活下去。

我愛你。

月光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有些朦朧,伯依睜開了眼,晶瑩的淚珠就順著眼角滑落,她輕輕地翻身,面對著身旁睡熟的吳鬱靜靜地展開了笑顏。

還好,我找到你了。

—END—